轻轻敲着黄花梨雕花的桌面,赵宗实冷冷的报出了一长串菜名。
“得嘞,我给您重复一下啊。”伙计收了纸笔,口齿清晰,语速飞快的重复了一遍。
“可以了,你下去吧。”赵宗实不耐的摆了摆手,打断了伙计。
“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伙计躬身退出了包间。
“真是有够啰嗦的。”冷飕飕的看了一眼伙计离去方向,赵宗实就开始打量起了房间里的陈设。
在包间的角落,有各色精致小巧的小瓶中分别点缀着“岁寒三友”、“玉堂富贵”等时鲜花草,中堂之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再往两边大梁上一瞧,上面各挂着一对联三聚五玻璃芙蓉彩穗灯。被精心雕刻过的木质门廊,木格窗花,红绸窗帘,配上头上金碧辉煌的吊灯,倒也称的上雅致。
再看面前桌上使用的餐具也,不但采用了当下时兴的样式,所用的材质也多为金玉,极尽奢华之能事。
“不愧是汴京城里排得上的号的酒楼,确实足够雅致。”赵宗实大致观察了一圈,在心里给包间陈设打了个尚可的评价。
“客官您点的菜来咯。”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粗犷的声音。
“进。”被打断观察的赵宗实很不开心。
得到了允许,只见一个打着赤臂,肩上同样打着手巾板儿的伙计走了进来。那精瘦小伙的左手叉着三碗,右臂自手至肩还驮叠放了约二十碗,手中还提着两个食盒。
脸上同样挂着得体笑容的伙计先是轻轻放下了手中的食盒,然后就一个一个把手中的盘盏快速,美观的摆到了桌上,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响声,期间还准确无误的报出了每一道菜名,整个过程就像一场赏心悦目的表演。
“等等。”
精瘦伙计手脚麻利的上完了菜,刚准备躬身退出去,却被赵宗实给叫住了。
“客官还有何吩咐?”伙计只好躬身返回,站到了刚刚的位置。
赵宗实没有接话,而是向身上摸去,结果摸了半天也没摸到一颗金瓜子,只得随意从钱袋里抓了一把铜钱和一块碎银,塞进了伙计的手里。
“哎呦,小的谢公子赏。祝公子辈辈封侯,福寿安康。”接了赵宗实的打赏,伙计脸上的笑容更真诚了。
“出去。”听到辈辈封侯四个字,赵宗实脸色一下黑了下来,直接把伙计轰了出去。
“哎哎哎,小的这就走。”拿着赏钱的伙计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呵呵呵呵,辈辈封侯,好一个辈辈封侯。”灌了一口龙芽春茶,赵宗实夹起一口鹅鸭排蒸,在嘴里嚼的咯吱咯吱的,此刻他看上去更像一头择人而噬的野兽。
“该死,你们通通都该死,啊啊啊。”
已经不知喝了多少杯的赵宗实在包间里癫狂的嘶吼着,咆哮着,门口的小厮被吓的战战兢兢,面如土色的瑟缩在了一旁的角落里。
……
“女子说:‘我侍奉杨素这么久,看天下的人也多了,没有比得上你的。兔丝、女萝不能独自生长,愿意托身于乔木之上,所以跑来了。’正是长揖雄谈态自殊,美人巨眼识穷途。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尹少买一拍惊堂木,朝众位看客行了一礼,就退了出去。
“诶,你说那红拂女和李靖后来怎么样了啊,你别说我心里还怪痒痒的。”赵宗实旁边包间的一人说道。
“实在想知道就去买本太平广记翻翻呗。”另一名听着年纪稍大的人回道。
“那还是算了吧,有那钱我不如多听几场凤栖楼清栀姑娘的长恨歌呢。”最开始说话的那人显然更喜欢听戏。
“呵。”被迫听了一段红拂夜奔和旁边二人对话的赵宗实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却露出了明显的不屑和鄙夷。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包间内的赵宗实已经有了七分醉意,口中呢喃着一首短歌行。而就在此时楼下却传来了一阵悠扬婉转的伴奏。
“大大~大大~嘚~”
蹙了蹙好看剑眉,赵宗实正欲出去看看,楼下又传来了一阵凄婉动人,清脆悠扬的唱段,接着就是隔壁二人的对话。
“快看是清栀姑娘,她来这儿登台了,我,我好激动,这不是做梦吧。”
“当然不是,还有你能不能先松开我的大腿。”
“嘿嘿,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在楼上二人的笑闹之间,栖凤楼的红角儿清栀姑娘也缓缓登上了舞台。
只见她头戴点翠头面,身穿一件粉红色绣球花女帔,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发出悦耳的响声。那细长的眉眼配上明艳动人的油彩,就仿佛从那洛神赋中走出的神女。尤其是她那一双眸子,顾盼生辉,像是在诉说着故事里的悲欢离合。
她手执着一把画着几朵牡丹的紫竹洒金折扇,身姿婀娜,在台上莲步轻移,水袖飞舞,’体迅飞凫,飘忽若神。凌波微步,罗袜生尘’。唱腔一起,更是婉转悠扬,余音绕梁。
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
“好,清栀姑娘唱的太好了。”
“清栀姑娘再来一段儿。”
“清栀姑娘,我要为你赎身。”
包间内的赵宗实被楼下的喝彩声吵得不行,便踉踉跄跄出了包间,在小厮的搀扶下来到了栏杆处,远远的看了一眼台上的清栀,而台上的清栀也注意到了赵宗实打量的目光,礼貌性点了点头。
“不过如此。”
赵宗实仅仅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意兴阑珊的回到了丹凤门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