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紫宸殿
一身淡黄色圆领大袖宽衫,腰系玉装红束带,头戴一顶展翅乌纱帽,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无悲无喜。
“臣等参见官家。”一众大臣在宰相张士逊的带领之下规规矩矩的向赵祯行了一礼。
“众卿免礼。”赵祯微微抬手,免了众人礼数。
“谢官家。”一众大臣再次行礼过后,站回自己的位置,准备开始今天的扯皮,啊不,议事。
“延州八百里加急,延州八百里加急。”就在宰相张士逊刚要举起手中笏板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促的呼喊声,让在场每个人的心都蓦的提了起来。
“咳,陈群,传信使上殿。”龙椅之上赵祯的面色平静的对陈群吩咐着,而藏在袖中的双手却早已经紧张紧紧攥在了一起。
“喏。官家有旨,信使进殿呐。”陈群躬身上前,一甩手中拂尘高声说道。
“官家有旨,信使进殿呐。”
旨意经殿中小内侍,一道道传达了下去,不一会儿,殿门被门口的武士轻轻
打开,一名风尘仆仆,嘴唇干裂,看上去约有十八九岁的信使被让了进来。
“唰”
这名信使刚进入大殿,所有文臣武将就目光灼灼的看向了他,唬的小信使冷汗直流,差一点就左脚拌右脚,一下子摔在大殿之上。
“小的李杉,参见,参见官家。有,有重要军情禀报。”顶着殿中一众大臣的目光,李杉哆哆嗦嗦的给赵祯行了个礼,话都说不利索了。
“陈群,去把军报呈上来。”暗自吐了口气,赵祯瞥了边上的陈群一眼。
“喏。”陈群拱了拱手,哒哒哒几步来到李杉面前,轻轻接过军报,用眼神安抚了一下他,接着又几步回到了御阶之上。
“官家请御览。”陈群双手过顶,恭敬的把军报递给了赵祯面前。
“嗯,退下吧。”赵祯左手拿起军报,淡淡点了点。
“喏。”重新搭上拂尘,陈群轻手轻脚再次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嗯,嗯嗯,好啊,好啊。”原本已经做好最坏打算的赵祯,在打开军报的第一眼,眼睛就跟发现一大份好吃蜜饯似的,一下就亮了起来,最后更是直接叫了出来。
“陈群,把这份军报念给列位大人听听。”努力压了压上扬的嘴角,赵祯把军报再次递给了陈群。
“奴才遵旨。”恭敬的接过军报,陈群向前几步,一扬拂尘,当即就念了起来。
“奴才鄜延路兵马钤辖卢守勤,臣三班差使,殿侍兼延州指挥使狄青谨奏,臣于十日前于土门寨旁土坡埋伏了一只伪夏番兵,此役斩获军旗辎重马匹无数,并斩杀大将细封鸡鸣,另发现一员骁勇非常小将,原系鄜延路副总管兼鄜延、环庆路同安抚使刘平将军座下副将刘伯孙将军的亲兵。
此人弓马娴熟,一手郭家枪出神入化,曾于阵中与番将细封犬吠酣斗近百回合,一招毙敌于马下。后又带着臣帐下的十二名亲兵,乔装改扮潜入夏营,于当夜火烧粮草,并与两名袍泽潜入主帐,利落的斩了一员大将,两员副将,并割下首级一并带回,临走之时,又一刀削了汉奸杨守素左耳。臣爱才心切,便擅自做主将其收入帐下,官家勿怪。
此等大胜臣等不敢隐瞒,遂星夜兼程送往汴京呈于官家当面。臣等伏请官家圣览。”
陈群中气十足,面带喜色的一口气念完了这封军报。
“天佑大宋,真天佑大宋啊,臣等恭喜官家,贺喜官家。”宰相张士逊听完军报直接喜气洋洋的站了出来,领着众臣向喜上眉梢的赵祯深拜一躬。
“众卿免礼,同喜同喜。”赵祯嘴角扬起了弧度,眉尾也挑了起来。
“谢过官家。”难得打了一回大胜仗,众臣也都满面春风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居然能被十三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给偷了大营,还折了大将,在朕看来区区伪夏不过如此。料想正面击败那李贼也不是什么难题,留延州本地的军队就足矣了。拟旨,着三班差使,殿侍兼延州指挥使狄青率一千禁军回朝听用。至于那十三名少年嘛,众爱卿有何看法。”
龙椅上的赵祯把询问道目投向了殿中的朝臣。
“官家臣有本奏。”工部郎中臻师宪在身边同僚疑惑的眼神中,高举着笏板站了出来。
“嗯?爱卿请讲。”赵祯同样疑惑看着臻师宪,心说,朕问的是将士的任命安排,爱卿你一个工部的跟着凑什么热闹。
“谢陛下,臣以为可以一人奖赏五十贯钱钞,再调往卢守勤帐下听用,共同守卫延州门户。”臻师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仿佛他口中说的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
“官家,万万不可听信臻郎中的一派胡言呀。这份功劳可是这十几个少年真刀真枪,深入虎穴才换来的,如果不能得到应有的奖赏,恐怕会寒了所有边塞将士们的心呐。”兵部尚书俞廷益高举着笏板,言辞恳切。
“俞尚书此话却是有些太过了吧,难道就因为没有加官进爵就寒了边塞将士们的心了,那是不是随便立了一点功劳,就可以封王拜相,一步登天了。”臻师宪反唇相讥,三白眼中闪过一抹厉色。
“臻郎中不要混淆使用,本官说的是要赏罚分明,只有让将士们知道他们的付出会有回报,他们的功劳不会被瞒报,不会被顶替 ,他们才会义无反顾的为国征战,甚至毫不犹豫的为国捐躯。至于像臻郎中所说的那种情况,只有在昏君奸臣当道的时候才会发生,莫非臻大人想说当今官家是昏君。”俞廷益步步紧逼,直接堵的臻师宪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嗯?臻卿,朕需要一个解释 。”最是爱惜羽毛的赵祯冷冷盯着臻师宪,犹如在看一个死人。
“臣,臣绝无此意呀,官家明鉴呐。”臻师宪被赵祯看的汗毛倒竖,一边不停的以头抢地,痛哭流涕,一边在心里把俞廷益骂的狗血淋头,你一个兵部尚书又不用去说话本,练什么嘴皮子呀。
“官家,臣以项上乌纱担保臻郎中绝无此意,请官家饶过他这一次。”吏部侍郎贾谓之低头转了转好看的桃花眼,举着笏板出班为臻师宪求起情来。
“既然贾爱卿为你求情,那朕就饶了你这一次。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就罚你府中思过一年,另罚俸一年,你可有异议?”素来好脾气的赵祯这次是动了真火,罕见罚了人居家思过。
“臣,臣无异议。”臻师宪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感激涕零的说道,好歹乌纱和是脑袋保住了。
“既然没有异议,就退下吧。”满脸寒霜的赵祯脸色好看了一点,嫌弃的朝地上的臻师宪挥了挥手。
“臣,臣谢官家。 ”臻师宪一辑到地,灰溜溜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贾爱卿,那依你之见,这十几名少年又该如何封赏啊?”面色稍霁的赵祯不再去关注臻师宪,而是把看向了贾谓之,目光中带着审视。
“依臣之见,可以再加每人五十贯钱钞,另再赐每人锦缎十匹。”贾谓之斟酌着言辞,中规中矩的给了一个建议。
“嗯,还有吗?”赵祯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贾谓之。
“呃,还可以封他们个进益校尉,家中有土地者可以适当的免除一部分的赋税和徭役。”顶着赵祯冷飕飕的目光,贾谓之
心里叫苦不迭,打死他下次都不随便出班求情了,今天的官家格外的不好糊弄,不是,是明察秋毫。
“嗯,这个建议还算可以,退下吧。”完成了敲打的目的,赵祯嘴角微翘,暂时放过了贾谓之。
“谢官家。”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贾谓之如释重负的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哪位爱卿还有好的谏言,尽管讲来。”接连震慑了两名臣子,赵祯此刻斗志昂扬,信心满满。
“启禀官家,臣有本奏。”荀司律举起笏板,对上首的赵祯拱了拱手,语气神色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