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元二年四月 垂拱殿
一身大红常服,头戴一顶黑色幞头,腰扎玉带的赵祯看着今年贡院和礼部呈上来的乡试和会试上榜生员名册,眼角眉梢都透着一股春风得意,嘴角轻勾,美滋滋的念出了唐太宗的那句,“天下英雄入吾彀中矣。”
“官家,奴才陈群求见。”殿外传来了陈群略带急促的声音。
“进来吧。”赵祯放下手中的名册,微微蹙了蹙眉。
“吱嘎”一声,殿门被轻轻打开,弓着身子的陈群走了进来,脸色不怎好看。回身关好了殿门,几步走到赵祯龙椅旁边,低声说道,“官家,皇城司来报,贡院那边出事儿了。”
“贡院?到底出了何事,快说。”听到贡院二字,赵祯刚刚的得意和喜悦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但凡涉及科举,就注定了不会是小事。
“是,今儿早贡院再最开始放榜的时候,还好好的。随着放榜官唱名进行到了一半,就开始有举子窃窃私语,说自己乡试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怎么这次就落榜了,搞不好有黑幕,应该是考官里面有人泄露了考题 。”
陈群小心翼翼的组织着语言,生怕官家发起火来再波及到他。
“呼~~,然后呢?接着说。”赵祯呼出一口浊气,一脸平静的说道。
“是,随着唱名接近尾声,参与到讨论当中的举子越来越多,他们情绪也开始激动起来。后来又不知当中是谁来了那么一句‘宰相儿孙皆中举,寒门举子落孙山’,更是直接引爆了他们的怒火。他们就一起去开封府敲鸣冤鼓去了,请求朝廷和官家还他们一个公道。”
陈群的声音越说越低,脑袋也被他压的低低的。
“怀恩,你说他们说的那句真的吗?朕亲自选的宰相徇私舞弊,以权谋私?”
赵祯低声喃喃着陈群的表字。
“奴才,奴才不敢说。”陈群冷汗刷的就下来了。
“罢了罢了,朕问你做什么。去,把和此事有关的各部主官全部都叫来,告诉他们,朕就在这儿等着他们。”
赵祯的脸色越发平静了,但陈群知道,这次官家真的是生气了。
“是,官家。奴才告退。”陈群暗自替自己捏了一把汗,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不可能,绝对不能。” “嘭”
陈群刚退出大殿,就听见里面传来的怒喝和瓷器落地的的声音,吓得他跑的更快了。
……
陈群的办事效率还是很快的,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让自己手下的小内侍,把和科举有关的各部主官全部请了过来。当然临时被抓壮丁的荀司律他不算。
“陈公公,你这火急火燎的把我们叫来,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向来是急脾气的宰相陈尧佐气喘吁吁的开口问道。
“这个啊,不可说。”陈群摇了摇头,和陈尧佐打起了哑迷。
“嗐,真是急死个人咧。一路连匆匆忙忙,我这把老骨头都差点散架了。”陈尧佐急得在原地直转圈。
“希元兄啊,切莫心急。等会儿见了官家就知道了。”同样被小内侍从衙门拉出来,气喘吁吁的王随老神在在的说道。
“王兄说的在理,是本相心急了。”陈尧佐掏出身上的手帕擦了擦脸上的汗。
“小事一桩,咱们进去见官家吧。”王随淡淡的冲陈尧佐笑了笑。
“走,去见官家。”整理了一下仪容,陈尧佐大步流星的走在了众人的前方。
“臣等参见官家。”进入大殿,依旧由宰相陈尧佐率领众人行礼。
“嗯,都起来吧。”赵祯淡淡说了一句,瞧不清脸上的表情。
“谢官家。”众臣再次行礼后,泾渭分明的站回了自己位置。
“那句‘在举子中间闹得沸沸扬扬的宰相儿孙皆中举,寒门举子落孙山’你们都已经听说了吧?还有众举子大闹开封府的事,众卿也都听说了吧?朕需要一个解释。陈相,你来说说。”
赵祯手指轻轻敲击着御案,面无表情的看向了站在第一排的陈尧佐。
“官家,依老臣来看,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不过是那群举子名落孙山,心怀不满,经人挑拨,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而且老臣的二侄子也绝对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解元的,绝对不是靠老臣舞弊得来的,老陈可以对列位先帝发誓。”
陈尧佐和身后的王随对视了一眼,高举手中的笏板激动的对赵祯说道。
“嗯,朕信陈卿。那依陈相,此事应该如何处置。”赵祯没有对陈尧佐刚刚的话作出评价,而是问起他解决的办法。
“这个嘛,若让老臣来办,自然是先让贡院的官员去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最好能把他们劝回家。如果再有冥顽不灵者,那就地投入大牢,并直接革除功名。”陈尧佐杀气腾腾的说道。
“陈相威武,但毕竟是一群读书人,还是不要大动干戈的为好。”赵祯脸色稍霁,显然对陈尧佐的意见十分心动,但是这话不能由他说出来。
“官家,老臣也有本奏。”一直在闭目养神的王随听出了赵祯的言外之意,睁开双眼,慢慢举起了笏板。
“王卿请讲。”赵祯赞许的看了一眼王随。
“陈相的办法虽然粗暴了一些,但也是为了维护我大宋的法度和朝廷的颜面。众举子是情有可原不假,他们冲击了开封府也是事实。不如这样,咱们只问首恶,余者驱散即可。”王随慢悠悠的说道。
“二位相公言之有理,我大宋的法度和朝廷的颜面是绝对不容破坏的。众爱卿可还有补充?”赵祯为此事定下了基调,言下之意就是说,宰相徇私舞弊他是不信的,也是不可能的。
“启禀陛下,臣也有本奏。”被临时拉来凑数的荀司律突然站了出来。
“嗯,嗯?爱卿有何事,尽管讲来。”
不光上首的赵祯,就连身边的同僚们也都是一脸懵,我们在说徇私舞弊,和你御史台没有什么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