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站在街头,胸膛剧烈起伏,声音中夹杂着不甘与无法言说的痛苦:
“舅舅好端端的,眼瞅着快要位及人臣,入阁拜相了,怎么突然就死了?
这……这不是要了我的命么!”
这声音中分明有几分哀怨,又带着几许绝望,似一只受伤的猛兽发出最后的悲鸣。
他觉得心中像被刀子割裂一般,疼得说不出话来。
于是,猛地跪倒在地,双拳狠狠捶击地面,几乎将满腔怨气倾泄在坚硬的石板路上。
路边的行人无不是目瞪口呆,有的更是指指点点,像看疯子一般,但薛蟠全然不觉。
他只觉得造化弄人,将他薛家一副好牌硬生生打得稀烂。
贾府的轰然倒塌,他让如同失去了主心骨,而失去了王子腾这个靠山,更让薛家失去了最后的依仗。
凡生于世,皆是苍天手里的蝼蚁。
刚走出几步,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是之前被贾府众人说得落荒而逃的狱卒。他满头是汗,脸上挂着尴尬的笑,拱手谄媚道:
“薛公子,小的给您带个信——”
说到这里,他搓了搓手,神情尴尬又扭捏,“您可得多赏小的几个银钱,小的真是冒了好大的风险。”
薛蟠冷笑一声,眼里的阴鸷毫不掩饰,直接掏出一块五十两的银子拍在对方手上:“废话少说,说就是了!”
狱卒忙不迭将银子揣进怀里,压低声音道:“贾家那两位夫人不肯松口,说什么也不配合。“
薛蟠忙大骂贾家人,大难临头,还不愿意做个顺水人情,真是不给自己积德。
此时在狱神庙内,一间幽暗潮湿的牢房里,薛宝钗蜷缩在角落,耳边不时传来狱卒的吆喝与铁链的碰撞声。
她想起前几日狱卒私下透露,哥哥薛蟠正四处奔走,派人打点关系,试图营救她出狱,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暖流。
“哥哥虽平日里莽撞,但在这危难时刻,终究还是念着我的。”
她低声自语,眼中泛起一丝感激的泪光。
然而,这丝希望却被接踵而来的消息无情碾碎。
她看到了贾府众人的态度,不止邢夫人一口咬定她已过门,连她的亲姨妈王夫人,竟也坚定地不愿承认她未签婚书。
薛宝钗愣住了,心头仿佛被重锤敲击,泛起一阵酸楚。
“姨妈为何如此?”她喃喃道,目光茫然地落在牢房墙角的青苔上,试图寻找答案。
她与王夫人虽非亲母女,但姨妈平日里待她温和慈爱,处处关怀,如今却在这关键时刻,如此决绝。
她百思不得其解,胸口堵着一团解不开的疑惑,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其实,王夫人的心思,全是为了贾宝玉。
她深知,此番贾府被抄,众人被押入狱,生死未卜。
即便侥幸不被判死刑,流放的命运几乎已成定局。
流放之路,千里迢迢,风餐露宿,她们这些锦衣玉食惯了的贵人,如何能承受那般苦楚?
稍有不慎,便可能命丧途中,尸骨无存。
在这个时代,迷信深入人心,人们相信,男子若未婚便死去,魂魄在地府将孤苦无依,受尽欺凌。
有些人家甚至不惜为亡子配阴婚,只求魂魄能得安宁。
王夫人一想到宝玉,想到他若未婚便撒手人寰,魂魄在地底下孤零零地游荡,便心如刀绞。
她怎能让宝玉落得如此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