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叶语闲睡得安稳,毕竟这一日舟车劳顿,再加上一世镜的消耗,他确实需要好好休息。而师妹虽为鬼身,不食人间烟火,也不需入睡,但前几日的折腾实在太过劳累,她索性蜷在角落,闭目养神,显得格外安静。
然而,队伍里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火锅的余韵在他们的胃里翻江倒海,几乎每隔一小时,便有人抱着肚子匆匆冲向厕所,折腾得苦不堪言。一宿下来,不知多少次在走廊上响起凌乱的脚步声,整个客栈的夜晚,变得格外热闹。
叶语闲半梦半醒间,被一阵虚弱的呻吟声吵醒,睁开眼睛一看,只见小狐脸色苍白,靠在床边,像是一片被风吹落的枯叶,无精打采。
“几趟了?”叶语闲打了个哈欠,声音带着几分刚醒的慵懒。
小狐虚弱地抬起头,声音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数不清了……好难受……”
叶语闲随手打开随身仓库,摸出几粒药丸,递到她手里:“把这个吃下去,然后乖乖躺过去。”
小狐勉强接过药丸,一入口便皱起眉头,差点没当场吐出来:“怎么这么苦……”
“废话,黄连有不苦的吗?”叶语闲翻了个白眼,随即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摸着下巴道,“撩开衣服,把肚皮露出来。”
小狐一愣,脸瞬间染上一抹可疑的红晕,迟疑道:“叶老板……我都这样了,你该不会还想……”
“想什么呢?”叶语闲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我可是医师,基本的医术还是会的,别胡思乱想。”
小狐有些窘迫地扭过头,虽然心里仍旧有些不自在,但还是乖乖照做。
叶语闲轻轻把手按在她的小腹上,温热的掌心透过肌肤传来,小狐本能地绷紧身体,却听他淡淡道:“别紧张,放松点。”
他手掌轻轻地逆时针推揉起来,动作缓慢而有节奏,声音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肠道蠕动是顺时针的,所以顺时针推可以促进消化,适合治疗便秘;但像你这种情况,得逆时针推,缓解腹泻。不过力度要拿捏好,否则容易弄巧成拙。”
小狐被他说得有些恍惚,忍不住低声问道:“叶老板你还会这个?”
“毕竟是个医师。”叶语闲嘴角微微扬起,“当然会一点医术啦,连最基础的推拿都不会,岂不是要被人笑话?”
小狐轻轻点头,虽然大多数时候叶语闲表现得更像是一个队伍指挥者,甚至更像一个法系输出,但不得不承认,他的本职就是个医师,负责团队治疗。
叶语闲按了一会儿,见她的脸色缓和了一些,笑着道:“你倒是好运,毕竟你的命都是我的,摸你几下也不算逾矩。至于杏子她们嘛……我还真怕她们误会我别有所图,那就只能自行忍耐好了。”
小狐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玩味:“叶老板还怕礼数?她们不也是你的人吗?”
叶语闲微微一顿,随即轻轻一笑,语气难得有些随意:“说是这么说,但我暂时还不想发展什么超乎寻常的关系。”
小狐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追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只是心头微微一动,不知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夜已深沉,客栈内一片寂静,唯有几间房内仍透着微弱的烛光,隐约还能听见有人进进出出的脚步声,以及低声抱怨着辣得肠胃翻腾的呻吟。相比之下,叶语闲的房间里却静得有些反常,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夜风拂动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冷。
屋外,一只猫悄无声息地跃上窗台,金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微微闪烁,警惕地朝内张望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寻常的气息,顿了顿,随即迅速调头跑远,消失在夜色之中。
没过多久,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然出现在窗外,黑衣蒙面,行动诡秘,身形如幽灵般轻巧无声。窃贼屏住呼吸,手指在窗框上轻轻一扣,确定房内并无异常后,才像一缕夜风般飘进屋内。
他的目光在房间内迅速扫视了一圈——床榻上隐约可见一个人影,看似熟睡,呼吸平稳。靠墙的一角,则蜷缩着另一道身影,黑发披散,看不清面容。
很好,没有察觉。
窃贼心中微微一松,脚步更轻,缓缓地在房内游走,搜寻可能值钱的物件。可是,他在屋内转了一圈,却发现这房间异常简洁,桌案上只有几张随意摆放的书页和几枚普通的铜钱,并没有什么金银细软,连常见的行囊都不见踪影。
怎么会?一般人出门在外,身上或多或少都会带些盘缠,他混迹江湖多年,从未见过这样“清贫”的客人。
窃贼心生疑窦,正准备悄然退走,目光却忽然落在桌案上的一物——一块沉稳大气的令牌,静静地摆放在烛光映照不到的阴影里,似乎随手放置,毫不起眼。
令牌?
窃贼眼神微微一亮,心思飞转。寻常的江湖客商不会佩戴这种东西,若是某个富贵人家的随从,倒是有可能戴着象征身份的腰牌。但这枚令牌质地不同寻常,隐隐泛着金属的冷光,边缘雕刻精细,显然不是普通人能持有的。
他心思一定,伸手便想将令牌收入囊中,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令牌的刹那——
“这令牌正面写的是‘大明一品殿阁大学士叶语闲’,背面是‘钦差金陵巡察使’。”
低沉而慵懒的声音在黑暗中悠悠响起,宛如夜风轻拂,又似锋利的刀刃,悄然切入窃贼的神经。
窃贼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寒意瞬间顺着脊梁直窜上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黑暗之中,烛光微微晃动,床榻上的身影并没有如他预料的那样陷入沉睡,反而正悠然自得地靠坐着,语气平淡,却带着一股无法忽视的威压。
“你看,值多少银子?”
叶语闲轻笑了一声,缓缓地抬起手,指腹轻轻摩挲着令牌的边缘,目光微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那一瞬间,窃贼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衣衫。
叶语闲手指一弹,灯芯微微跳跃,昏暗的房间瞬间被暖黄色的光照亮,映出他那双带着些许玩味的眼睛。他抬眸望向那僵在原地的窃贼,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在和老友闲聊。
“好奇为什么我们出门在外,没有携带任何行李?”他缓缓说道,语调不紧不慢,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威严,“那是因为我们有一些……特殊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