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老农时常送些药材来…
雨水节气这日,药堂檐角的铜铃无风自鸣。
吴天独立完成首例小儿惊风诊治。
治时小儿双亲紧张,他也紧张…
口中止念着那口诀:天吊惊风夜哭顿,栀子清肝黄连增;面青眼窜柴胡结…后面是什么…
在陆济世那刀割般的眼神下,他止好一赌…
好在对了!
陆济世将珍藏的虎撑扔给他:“明日开始,你去收惊蛰露。”
“先生,未到惊蛰何来惊蛰露?”
陆济世铜尺轻敲,指过屋檐外的细雨…
“此为惊蛰露?”
“孺子可教。”
拂袖离去。
卖这露水的不得盆满钵满?
——
惊蛰日的闷雷碾过屋脊。
陆济世正在祖师像前焚化金箔。
青烟在孙思邈的木雕像冠冕处盘桓不去。
此间景朝也供药王。
吴天跪在蒲团上。
药堂雕花木窗尽开。
穿堂风卷着初雨味,将吴天束发的葛巾吹落在供案前——那里并排摆着三枚青铜虎撑。
最旧的那枚表面已生出孔雀绿的铜锈。
“丁丑年霜降,收得首徒陈景和。”
陆济世枯指拂过第一枚虎撑内侧的铭文。
吴天看见“戊寅年惊蛰“几个小篆被雨水浸得发亮。
“今日要刻新名了。”
供案上的紫铜药臼突然嗡鸣。
陆济世将吴天昨日炮制的惊蛰露倾入臼中。
“你初来时脉象带煞,鼻悬破军纹。”
“破军纹?”
“行医者最忌冲撞天地气机。”
窗外炸开个落地雷,震得药柜铜环齐颤。
吴天突然想起半月前那场暴雨——他擅自给高热孩童放血退烧。
药用了实在没效果,索性试试考西医的法子…
未回神时陆济世收中便多了把刀…
“伸手。”陆济世执起祭刀,刀尖在吴天掌心游走。
血珠滴入药臼的刹那,惊蛰露沸腾如滚油。
蘸着腾起的水汽里写下——“仁安”二字。
老郎中蘸血在黄帛上书写医契:“吴姓不改,改个名镇煞。”
三牲祭品刚摆齐整,街口突然传来哭喊。
吴天膝行欲起,却被陆济世用铜秤压住肩头:“既是仁安,当显仁心。”
“仁者爱人,安则守中。”陆济世将刻着新名的虎撑套上吴天右腕。
“往后问脉先诊三阴交,下针要念《养生论》。”
暮色里吴天擦拭祖师像。
发现孙思邈的袍角不知何时多了道裂痕——正是他昨日晾晒药杵时撞的。
他今日得名…
全是摆脱了前世的羁绊了…
改叫了——吴仁安。
亦学了三年有余,止是前世记得不大清明了。
供案上的惊蛰露已恢复澄澈,倒映着他鼻梁淡去的疤痕,像段将愈的旧疾。
窗外有学徒举着火把采集夜露,喊声顺着雨丝飘进来:
“仁安师兄,该教我们辨菖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