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时川只觉得脑子嗡嗡的,一瞬间天旋地转,他好像离地狱更近了。
他看着他哥的脸,为什么他哥看起来这么恶心呢?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跪在这里就可以替袁笑说对不起了?那一柠受过的伤呢?
周时川只觉一股热血冲涌上来,他们都没有资格站在一柠面前。他疯了才让他哥跪在这里。
他猛地抓住他哥的肩膀,“你起来,回去。明知她犯了错,你还要包庇她吗?她既然怀孕了,为什么还要一错再错?是想着用怀孕来绑架你,绑架我,绑架被她伤害的人,掩盖她做的事吗?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无耻,还谈什么正义?你回去,我不想对你动手。”
他哥垂着头当没听见,也没有起来,似乎打定主意一直跪到许一柠答应为止。
周时川看得愤怒,他用力去扯他哥,“是不是要我把爸妈喊来,给你‘主持公道’?是不是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告诉他们,你爱的人是什么德行?”
他哥拂开周时川的手,面色苍白,眼神却坚定,“你要怪就怪我,你就当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作为男人,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儿,那我也可以去死了。”
他又看向许一柠,“许小姐,我愿意补偿你的损失,不管你提出什么要求。”
周时川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他不再跟他哥废话,他攥紧他哥的后领子,把人往后拖。
他哥死死趴在地上,“周时川,就算你恨她,她肚子里的是你的侄子或侄女,你也要恨吗?”
周时川不听,他对许一柠说:“报警吧。”
他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这么对自己的家人,那我也可以当没你这个弟弟。”
许一柠的眉越蹙越紧。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乞求别人的原谅也能这么嚣张硬气,难怪袁笑这么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
恶心。也晦气。
她本来不打算作声,报警就是了,他爱跪就跪,谁规定她一定要理一个跪她的人?
原不原谅是当事人说了算,什么时候轮到局外人指指点点和道德绑架了?
看来这些年,变强了的不止自己,还有她的敌人。挺可笑的。
许一柠依然坐着没动,冷眼看着周时川他哥的丑态。
她喊周时川:“我跟他说几句话,可能你未必想听。”
周时川心里一震,哪怕到了这个时候,一柠还是照顾他的心情。
他不会不知道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多难听。她跟贺霖正面交锋时,也不过几句话就将贺霖碾成泥。
袁笑和他哥又算什么?她要是想,都不必她动手,三两句话就能让他们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周时川松开他哥。他就后退一步,没走开。其实他更想在她身边,不管她做什么,他都陪着她。
她可以多信他一些,他不是这么软弱的人。可他现在连在她身边都怕膈应到她。
一柠不会因为他而放过害她的人,他却怕这些泥泞溅到她身上,弄脏她的眼。
周时川的心渐渐往下沉,黑暗深不见底。他已经看到他和一柠的结局,是他怎么都逃不过的劫。
许一柠微凉的声音响起,仿佛一道从远而来的宣判:“周先生,不知你说的补偿是指什么。如果是钱的话,不管你出多少,我都出三倍,要袁笑付出代价。你应该不想我做到这个程度吧?”
周时川他哥惨白着脸,许一柠强大的压迫感让他终于意识到,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他早该想到的,能让袁笑失控,她又怎么会是一般人。
许一柠没管他的反应,径直往下说:“你说你代替她?谁给你的资格?该跪在我面前的人是她。可她认为她有错吗?她难过的是当年没能彻底让我一蹶不振。现在看到机会了,她要将我拖入泥潭,这辈子都爬不起来。这种人跟我讲原谅?”
许一柠稍微前倾了下身体,压低了声音说:“我没弄死她,你就应该好好感激周时川和你父母。毕竟第一次见面,留了体面。”
周时川他哥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许一柠又后仰着身子坐回去,“怀孕不是借口。但作为你们的孩子,的确很悲哀。她明知怀孕还要报复我,她没想过发生冲突时会有危险吗?她想过,可她还是要这么做。甚至拿怀孕当挡箭牌,万一出点什么事,还可以给我来个栽赃。这样的母亲,连亲骨肉都利用,你说她不坏?那什么才叫坏?”
周时川他哥眼睛湿润。他不是想不到这些,而是不敢去想。她说的那些痛,原来也可以是武器。
许一柠的轻笑声那么刺耳,“我也算开眼了,看到了对自己这么狠的人。可是没用,这些伤人害己的蠢招,从前对我不管用,现在对我来说同样是个笑话。当年和她一起施暴的人里,就有用过精神病来逃避责罚的。你可以问问她,那个人的结局。”
“所以我说,不管你出多少,我出三倍。你觉得这点小问题,对有钱人来说,算事吗?”
“好好想想,什么才是对的。别尽逮着我薅,我又不是送子观音,你们有没有小孩,拜我没用。多做善事,把心肠净化一下。你也不想将来有人告诉你的孩子,他父母都深谙霸凌之道。”
周时川他哥彻底失去声音。许一柠的话已经很清楚,如果他们不想这么处理的话,她可以给出她自己的“解决”办法,承不承受得住,就不好说了。
许一柠让唐昭过来,唐昭看了眼跪在地上的男人,“这是那个人的老公?”
许一柠眼神默认,唐昭瞪他,“好意思来哭?早干什么去了。”
“走吧。”
唐昭扶许一柠,对他放话:“你们家有人,我们家也有人,认准我这张脸,再敢惹我姐,见一次打一次。你老婆也仔细着,小心她出来给她泼粪。”
许一柠有点憋不住。小年轻还是小年轻,有点中二。
唐昭看到周时川站在那儿也不说话,他问许一柠:“那个谁,你还有话跟他讲没?”
许一柠累了,才刚对周时川他哥说完那些话,不想又换个情绪跟周时川说话。
今晚,她有点超负荷了。
唐昭便过去跟周时川说一声,他和他姐回家了。
周时川看着许一柠离开的背影,心也像被带走,脑子里空白一片。
他哥从地上起来,坐在椅子上双手掩面,泪水从指缝滑落。
周时川看着他哭没有任何感觉。可他自己的心已经痛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昏昏沉沉中,那些甜蜜现在宛如刀子,刺得他难受。他还可以不管这一切,用力地奔向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