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色依旧苍白,嘴唇甚至有些发青。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右臂,用厚厚的布条缠着,无力地垂在身侧,布条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灰黑色。
他整个人看起来虚弱不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然而,他的腰杆却挺得笔直。
即使坐在软轿上,即使身受重伤,那股沉稳锐利的气度,却丝毫未减。
他没有看城门口威严的钦差,也没有看周围战战兢兢的同僚,更没有看那些围观的百姓。
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前方空旷的地面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软轿在距离王甫林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下。
齐征没有立刻起身,只是抬起头,平静地看向王甫林,用一种略显沙哑,却清晰异常的声音开口道:“下官平江县令齐征,不知钦差大人驾临,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他自称下官,口称恕罪,姿态放得很低。
但他的语气平淡,不卑不亢,而且自始至终没有下轿行礼的意思!
这一下,不仅王甫林愣住了,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
以重伤之躯坐轿前来,已是失礼。
现在竟然连礼都不行了?这齐征是真不懂官场规矩,还是故意如此?
王甫林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着齐征:“齐征!你好大的胆子!见本官为何不下轿行礼?”
齐征脸上露出一丝歉意的苦笑,抬起缠着绷带的右臂,轻轻晃了晃,又指了指自己虚弱的身体:
“回大人话。下官前日与匪寇搏杀,不幸身受重伤,右臂经脉尽断,浑身多处骨裂,五脏受损。
实在是……行动不便,难以起身。若因此失了礼数,还请大人海涵。待下官伤愈之后,定当备上厚礼,亲自登门赔罪。”
他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将自己的伤势说得极为严重,姿态又放得很低,还主动提出日后赔罪。
王甫林就算再想发作,也找不到太好的理由。总不能逼着一个“经脉尽断、骨裂脏损”的重伤员给自己下跪磕头吧?传出去,他这个钦差还要不要名声了?
“哼!伶牙俐齿!”王甫林冷哼一声,压下心中的不快,“本官奉旨前来,彻查平江匪乱一案。齐县令,你身为地方主官,治下竟发生如此惨案,致使百姓死伤惨重,朝廷命官殒命,你可知罪?!”
来了!兴师问罪!
齐征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悲愤和惭愧:“下官……有罪!”
他没有辩解,直接认罪!
这一手,又让王甫林准备好的一肚子诘问憋了回去。
“下官未能提前察觉奸人阴谋,致使影蝠卫、往生教等前朝余孽、南疆邪教勾结作乱,屠戮百姓,冲击县衙,罪一也!”
“下官弹压不力,虽奋力抵抗,终究未能阻止惨剧发生,令数百无辜百姓殒命,县城几成废墟,罪二也!”
“下官失察,未能及时约束前县丞钱有德,致其暗中勾结乱党,酿成大祸,后又在混乱中为其同党所杀,死无对证,罪三也!”
“下官……”
他一连说了七八条罪状,条条都往自己身上揽,说得情真意切,声泪俱下。
说到动/情处,甚至还用左手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
周围的百姓听着,不少人都跟着心酸落泪。
齐大人不容易啊!为了平江县,自己都伤成这样了,还要承担这么多罪责!
县衙的官吏们也是面面相觑,这位年轻的县令,手段真是……高明!
看似认罪,实则句句都在强调敌人的凶残狡猾,以及自己的奋不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