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老爷子点点头,老友能够再次表态,显然是把他的请求记到了心里。
他伸出右手,努力敬了个军礼。
宋老立正敬礼,眼睛有点泛红,随即迅速转身,摸了把脸,立马又恢复成那个精神矍铄的宋时乾。
听了半程的杨豪,还以为自己就是被托的“孤”,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
一边拔开杨永钢,一边对宋老献殷勤:“春花最近半拉月都回不来,要是您老不嫌弃,这钥匙您先拿着,啥时候有空都能过来坐坐,跟我爸唠唠嗑。”
可惜这马屁注定是得拍到马腿上,宋老恶狠狠地瞪了杨豪一眼,径直出了杨家。
李天佑两人见状,说了几句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后,便告辞了。
目送几人离开的背影,杨豪先是走过去将大门关上,后才返回房间,问:“宋时乾答应了你什么事儿?”
这个儿子人前一套后一套的毛病,杨老爷子都已司空见惯了。
他闭上眼睛,摆明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杨豪的脸色彻底阴沉下来,大步上前拉开了柜子,打算亲自看看那两幅被大肆称道的画像到底有何玄机。
听到动静的杨老爷子猛地睁开双眼,试图喝止道:“你你这玩意儿,还不赶紧把画儿给我放回去。”
似是被画像给震惊了,这会轮到杨豪不搭理人,只低头翻看着两张画像,眼睛越瞪越大。
直到裤腿被一阵拉扯,他才将目光从画像上移开。
原来是刚才被拨拉开的杨永钢,鼓起勇气:“你要敢惹爷爷生气,等宋爷爷下次来,我准保跟他”
话还没说完,“啪”地一声,小脸蛋就被甩了一巴掌。
“小钢!”
杨老爷子目眦欲裂,甚至想撑起身子去阻拦,却因身子骨不堪重负,又倒回了床上,像破风琴般喘着气。
杨豪扫了他一眼,或许也怕真把人气出啥好歹来,没再对杨永钢动手,还把其中一张画像丢给杨老爷子,拿着另一张画像便出了房间。
屋里只留下爷孙俩抱头痛哭。
另一边,李天佑边跟宋立武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边往大院南门的方向走。
至于宋老,还沉浸在跟老友分别的惆怅中,迟迟没缓过神来。
礼拜天的军区大院,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但瞅见情绪不高的宋老在旁,多数人也只是跟宋立武点头示意,并未上前叨扰。
除了眼前这对兄弟。
青年一表人才,笑得文雅,右手搭在个气鼓鼓的胖小孩肩上,主动打招呼:“宋爷爷,这就奔家走啦?”
宋老瞥他一眼没吱声,扭头就拉着李天佑往前走:“磨磨蹭蹭干嘛呢?就你这磨蹭劲儿,等到家眼瞅着天都擦黑儿啦!”
与青年擦肩而过的瞬间,李天佑恍惚看到了其隐藏在笑容下的冷意。
可他再回头想要确认的时候,青年却依旧笑得温润,仿佛刚刚那一闪而过的敌意,不过是李天佑的错觉。
宋立武帮着回答:“嗯,老爷子来看杨叔的。”
“宋叔,杨大爷身子骨咋样了?”青年语带歉意:“不瞒您说,我正琢磨着带保军上他家赔个不是呢!”
说着,还将王保军往前推了推,打算让他弟弟先跟宋立武表个态。
宋立武虽也看不惯王保军的霸道,但也不至于强压着个十来岁的小孩道歉,更何况他又不是正主。
他摆了摆手:“保国,孩子间的事儿让他们自个儿掰扯去就完了。”
王保军点头如捣蒜,显然十分赞同这句话。
他之前被宋向阳揍的时候,他哥从来就没管过,凭什么如今他只是打了杨永钢一拳,就得让他上门道歉。
王保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暗自发力:“早前打闹那都不叫事儿,可这回他们做得也太出圈了。”
他说的是王保军等人霸占广场,不让西院小孩看电影的事:“保军,我在家头咋跟你念叨的?”
不等王保军开口,宋老就已停下了脚步,回身看向王保国,讥讽道:
“小子,你要真觉得你弟弟理亏,就拽上他挨家儿敲门赔不是去,跟我们这些压根儿没沾边儿的人在这儿掰扯个啥劲啊!”
李天佑暗自点头,宋老这话说得公正。
即便是宋、杨两家长辈关系匪浅,但道歉这事儿又不能代为谅解,王保国压着王保军跟宋立武表态,这事儿实在过于奇怪。
而且从杨豪先前的话语推测,王父的军衔略超宋立武一筹,那么职级压制也就无从谈起。
所以王保国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或许那抹莫名的敌意作祟,李天佑对外表温润如玉的王保国保持高度的警惕。
老话说得好,不怕真小人,就怕伪君子。
王保国也没想到宋老如此不留情面,他心中暗恨,面上笑容不改:“我就是这么打算的,只是跟宋叔俩礼拜没见,聊得热乎了才多说了几句,哪成想让您老瞧着误会了呢。”
也不知是王保国的情绪控制能力不错,还是“大院翘楚”的滤镜加持,宋立武再次打起了圆场。
他干咳了一声,试图让宋老嘴下留情,宋家虽然不惧怕王家,但着实没必要因此事与其对上。
宋老像是没领悟他的劝和心思,又哼了一声:“我有没有误会,你自个儿清楚”
宋立武出言打断道:“爸,小李同志家还有正经事儿,您可别耽误人家功夫啊。”
他爸这犟脾气一上来,谁都劝不住,还是得把人隔开先,免得闹得收不了场。
揽上宋老的肩膀,李天佑边笑边往南门的方向走:“赶紧走吧,再磨蹭您老就得陪我蹲马路牙子啃馒头啦。”
“哎哎哎,啃啥馒头,我还能请不起你一顿饭咋地?”宋老嘴上还犟着,脚底下却由着李天佑拽着往前走了。
见到这一幕,宋立武有些难以置信,他爸这头犟驴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宋叔,这李同志看着面生,是哪家的子弟啊?”王保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