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徐华年的话,宋真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才知道的——她的母亲,谢和祯。
她会和徐华年一样吗?
“那你会后悔吗?”代行燕又问出口。
“你放弃你的家人,选择继续去做你的研究员,可你的这份选择害惨了他们!”
“如果你早知道你的家人会因为你变成那样,你……会不会后悔?会不会做不一样的选择……”
徐华年抬手抹掉了自己的眼泪,继续处理着手里的蜡烛。
对于代行燕的话,她也没有丝毫犹豫:“我不会做别的选择。即使重来一次,重来十次二十次,我还是会选择我的研究!”
“为什么?!”代行燕问,喃喃道:“明明重来一次就可以都不一样了,为什么不……”
“但我有过后悔。”徐华年突然说。
代行燕蓦地顿住。
那话让宋真也看向了她。
宋真说不上自己这一刻是想看到什么,但徐华年的身上,又确实让她凝聚出了一个影子,她不确定那影子是否就是她想知道的谢和祯的模样。
徐华年把手里的蜡烛处理完,就刚好有了三根,正对上了她的丈夫儿女。
她伸手捞过三个红灯笼,把蜡烛放进去,望着它们苦涩的说:“我后悔,我曾经懦弱过。”
“……什么?”宋真和代行燕都很意外。
徐华年把蜡烛的位置摆好,微低下头,仿佛连同她曾经的骄傲也一同低了下去。
“从八区到上区研究所的路,我付出过数不清的努力,但那时我不觉得辛苦,因为我相信自己能做到,相信自己的优秀!我自信到,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自己就能够解决一切,就是最与众不同的。”
直到进入项目遇到那些人,她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界,有时候能力可以不值一提。
“你们知道我第一次看到那些人动张角村的村民时,第一反应是什么吗?”她这时说。
两人想都不想的说:“愤怒。”
“不,”徐华年摇头,“是害怕,对自己的害怕。”
“因为直到那刻,我才猛然意识到,我原来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我是项目的中心,就算我是付出最多的,可我归根到底在那儿拿得出手的只有能力,这却是那些人里最不值一提的!”
而且,这个世界上从不缺天才。
她也不是唯一的天才。
没了她,他们大可以再找另一个,他们拥有无数试错的机会,也拥有数不尽能令其他人前仆后继的条件。
所以他们并不在意她。
高兴了就哄着捧着点,不高兴了就换掉,找个听话的。
这打碎了她前面二三十年的所有骄傲和自信。
“所以,我可耻的懦弱了。”
“我不敢去赌那个可能。离开了他们,我不知道哪里还能提供得起那样的研究条件和资源,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离梦想像那样的近。”
因为这点懦弱,她最终沉默了,并真的成为了他们手里的听话的刀。
“人有的时候不能懦弱,因为一旦懦弱,就可能再也抬不起头来。”
就像她,哪怕后来她愤怒,她不满,她不想再用她身边的人做实验,想要换一条实验的路,可她没有拒绝他们的底气和勇气。
因为每当她拒绝,她都会被提起当初的懦弱,都要面临一次当初的自己是多么难堪,听他们嘲讽头都低了,还故作清高做什么?
她面对不了那样的自己。
“我后悔那时的懦弱。”
“也后悔那时懦弱到选择在实验研究中逃避,麻痹自我。”
曾经提到以前,徐华年还会说不出口,但现在她已经能很平静的坦白说出。
“而那时的我最接受不了的,是实验的一次次失败。”
“因为失败就说明,我的懦弱没有用,我牺牲放弃的一切也成了笑话,我的梦想更是个笑话,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和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