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无人的时候,他多半也很是懊恼、不忿。
全然忘记许靖央在战场上拼搏时,流血流泪,数次面临生死之危。
许靖央面不改色:“父亲,您累了,睡一会吧。”
威国公大概是真的疲惫了,也可能是药效作用,他渐渐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许靖央留了威国公的两个心腹小厮看着他。
因为许柔筝多半一时半会还取不回药。
她带着竹影等人回了自己的屋子。
关上门来,卧内没有点灯,许靖央立在桌子边,借着月色,她在看自己的孤影。
十年来浴血奋战,多次遇到危机,敌人的包围,身份的隐秘,都没有让她蒙生退意。
这是因为她知道,如果她不在战场上坚持,她的家人就要上战场。
那样凶险的厮杀,她情愿是自己来承受。
可是,这一切在家人的眼中,竟没有换来丝毫的感恩。
一道身影从窗户翻进来,是寒露回来了。
“大小姐,奴婢跟着许柔筝的马车,看着她进了桐花巷子深处的院子里。”
竹影惊讶:“桐花巷子?听阮妈妈说过,那里住着一个神婆,有些腌臜药物,不能放到台面上,柔筝小姐怎么去那了?”
室内很寂静,许靖央好似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她身影如玉,茕茕孑立。
“寒露,你刚刚看到了我父亲的腿,他看起来像是有旧伤的样子么?”
寒露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奴婢帮忙搬运威国公的时候,摸过他的骨头,通常腿上有陈年旧伤的人,即便伤好了,骨骼也会轻微错位,但是威国公没有。”
这也就意味着,可能当年威国公没有受伤。
竹影疑惑:“既然没有,老爷为什么要撒谎?”
许靖央想到她父亲提到旧伤发作时的慌张,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没断腿。
“除非,”许靖央声音很轻,“当年他也是被设计的。”
寒露和竹影陡然沉默下来。
这也就意味着,当初威国公临危受命要去迎敌,可敌人太过强大,而威国公资质实在平平。
有人知道他此去只会是送死,所以要想办法让他留下来,还不能违抗圣旨。
这个人会是谁呢?
许靖央心里瞬间有了答案——
她母亲,许夫人。
当初许鸣铮年幼,她是个女儿家,威国公若死了,许夫人孤儿寡母,在许家毫无地位。
作为妻子,她不能让丈夫战死疆场,更不会允许自己带着两个孩子,独自生活。
许家那时没有多少权势,一旦威国公死了,她恐怕连去的地方都没有。
所以,她也设计,像今夜一样,使得全家人都误以为威国公腿断了。
许靖央便是那夜,看着父亲的痛楚,听着母亲绝望的哭声,毅然决然女扮男装,替父从军。
她是为了亲情可以豁出命,可在母亲眼里,她的命不值钱,只在那一刻替父亲去死才有价值。
“一直以来,母亲待我,都是厌恶的,从未改变过。”许靖央声音很轻。
竹影担忧地看着她:“大小姐……”
突然,许靖央抬拳,狠狠砸在一旁的桌子上。
砰!
她拳下红木桌面,就像是被雷劈过,瞬间出现了数道裂缝。
寒露和竹影惊愕,纷纷上前。
“大小姐,您的手流血了。”竹影低呼,忙去拿药。
寒露检查许靖央手指骨骼,严肃说:“大小姐,您就算是为神策大将军不值,也不能伤害自己啊。”
寒露不知道她女扮男装的事,还以为她是为兄长抱不平。
“我没事,”许靖央英气逼人的面孔,清冷如幽潭,“我知道真相以后,更会好好活,为自己活。”
她转而看向半敞的窗子外,那大夜弥天,月色摇影。
母亲不仁,父亲无德,这一家子不仁不义,她应该杀个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