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凤重华来的时候,姜婠便找机会和她提了风清歌的事情。
谁知凤重华闻言皱起了眉。
她怪道:“既然她不愿意,那就不嫁便是,怎会求路无门到找你跟我说的地步?”
姜婠道:“因为她说那个褚沛待人处事和名声品行都是出了名的好,这桩婚事也很重要,和以前几个表姐妹勉强有得选不一样,她没得选,就算她不喜欢,也很难拒绝。”
凤重华一听这话,就惊疑起来,“这是何意?什么叫以前的那几个勉强有得选,她没得选,以前的那几个难道也是被安排的?可是大哥他们明明说,家中侄子侄女们的婚事,都是按照他们的喜好定的啊。”
姜婠立刻发现了其中不对劲,“阿娘,您不会是根本不知道,凤家子女们的婚事,都是在有助于凤家利益的前提下,尽量选让他们满意的吧?都是家族联姻的吧?”
凤重华直接站了起来,有些难以置信。
她不知道。
姜婠惊道:“您真的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啊?那么多凤家儿女的婚事,您都不过问的么?”
凤重华面色极其凝重,摇头低语。
“这些年,我很忙,忙着拢权,打压宇文氏,忙着找你,对家族的事情很少过问,但凡有侄子侄女们成婚,他们上报,我不疑有他,都一样赐下重礼,问过结亲的人家有个数就行。”
“但是我特意叮嘱过大哥他们,凤家儿女莫要因利结亲,要按照他们的意愿喜好来,我当年便是不肯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才逃离,这些年也饱受被迫嫁给宇文拓的痛楚,怎会让他们联姻?”
姜婠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低声道:“可是事实上,他们都是联姻的,就连念笙姐也是。”
凤重华道:“可是念念自己和我说,她看上了穆斟,穆斟也喜欢她,请我赐婚的,其他侄子侄女的婚事我或许没空过问,但念念是我养在身边的孩子,她的婚事我是极为上心的,他们也确实是感情极好。”
凤念笙的丈夫穆斟,是八大家族之一穆家的嫡长子,其人样貌和才能都是一等一的,据她所知,当年凤念笙刚受封怀南公主,跟着她处理政事,凤念笙便和也刚入朝的穆斟接触起来。
之后,她瞧着凤念笙年岁差不多该寻个夫婿了,问了凤念笙的意思,凤念笙便说了自己和穆斟两情相悦,她召见了穆斟一番考验询问,觉得人确实配得上她的念念,就赐婚了。
那个时候,穆斟的祖父还是大周首辅,也一直不赞同她架空皇帝独揽皇权,算是她一个政敌,但又不完全敌对,只能说很认可她的政治手段,但还是忠于宇文氏的。
但那桩婚事后没两年,穆首辅便因病辞官,她才能力排众议,将大哥扶上首辅之位。
那个时候,见那两口子感情甚笃,还接连有了孩子,她不疑有他。
姜婠道:“可能念念姐是真的也喜欢姐夫吧,我瞧着他们也确实颇有情意,但清歌妹妹却说,念念姐也是为了家族联姻才选了姐夫的。”
凤重华自责又懊悔,“是我的错,这些年只顾着自己的事情,很少过问族中孩子们的婚事,我想着,凤家这样大的家族,他们接触的人都是非富即贵的,儿女们选中的婚事都是各高官世家的子女,也没什么奇怪的,”
“何况我以为大哥他们总不会不顾子女意愿,不顾我的叮嘱胡乱安排,原来……”
原来是她想得简单了。
姜婠忍不住叹了口气,道:“阿娘,事已至此,您也不用这样自愧了,于事无补,好在按照清歌妹妹说的,他们不说多幸福美满,却也没有过得不好的,也是心甘情愿为了家族婚嫁的,”
“可现在清歌妹妹的婚事,却是不能不管的,若清歌妹妹所言是真,那褚沛要么人有问题,要么也是不愿意娶清歌妹妹,才会那样两幅面孔吓唬清歌妹妹,不管是怎么回事,都不能让她嫁过去。”
凤重华沉声道:“此事既然我知道了,断然不会再罔顾清歌的意愿,这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去找你大舅父,不只是她,还有那几个未婚的侄子,也不要他们这样联姻了。”
她想了想, 又道:“我还得弄清楚,那些已经成婚的,是不是真的过得好,若是不好,也不能委屈他们,该分开就分开。”
凤重华很快便离开去找凤重铭他们了。
这一去,感情融洽了几十年的兄妹四人,争执了一场。
消息传来凤老太太这里的时候,姜婠也正在凤老太太这里,陪老人家下棋。
听了冼玉宁匆匆来告知的话,凤老太太叹气摆手,“老身早就说过,他们这样欺瞒,若是阿笙知道了,定是要反对的,如今到底是知道了,让他们吵吧,总也不是什么坏事。”
冼玉宁道:“可是母亲,清歌和几个儿郎虽没到年岁,婚事却都有打算了,尤其是清歌的,两家都说好了的,若是不能成,定阳君那边怕是会出岔子。”
她也是很无奈,“我也是不想自己的儿女都成为家族联姻的棋子,但现在可不能把褚家推到对面去,乱了好不容易得来的局面。”
凤老太太道:“阿笙未必不知道这些,也是个有计较的人,早已不像年轻时那样随心而为,既然她决定跟她几个哥哥反对此事,总是有法子处理这些麻烦的,你等着看就是。”
闻言,冼玉宁面色缓了缓,小妹现在行事,确实是考虑全面,还是很稳妥的。
“好了,你再去瞧瞧他们,别打搅我和婠儿下棋。”
冼玉宁点头,福身告退了。
见凤老太太不甚在意的样子,姜婠忽然好奇道:“外祖母,其实三个舅父和舅母们训导凤家儿女注重家族利益,甘愿舍己联姻,是您的意思吧?”
凤老太太微讶,笑道:“你倒是看出来了?”
姜婠道:“虽然孙女不算多了解您,但这几日接触,也知道一些您的性情,若不是您的意思,您必是会和阿娘一样,不赞同此事的。”
凤老太太沉声道:“你说得不错,此事是我决定,又与你几个舅父舅母定下的,从你那些兄弟姐妹小的时候,就将当年凤家的种种屈辱告知,给他们这样的教导,把他们教养成家族利益至上,为了家族可以牺牲一切的心性。”
姜婠轻轻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