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宁武军压根没动，笑得直拍沙发。

“你这是准备和谁出去玩呢？”

“跟我认识的同学！”宁清薇脸上又红了几分。

“啧啧啧，是啥同学需要玩一周啊？”宁武军哈哈大笑道，“你的同学不都是江城的嘛，谁不比你这大院丫头更熟悉江城？还用得着你来做计划？”

“我那不是划掉了嘛！”宁清薇撇了撇嘴，有些局促地踢了踢拖鞋。

宁清秋看了一眼纸，点头道：“确实划掉了，就连三天的行程也被划了！看起来还真像是同学！”

宁武军打趣道：“是男同学吧？”

“就你话多！我都多大了？就算是男同学又怎么样？”宁清薇梗着脖子说道。

“清薇？啥男同学？”那边抱着团团的孙美琴听到声音后，不由得嚷嚷了一句。

“妈，没事儿！我同学借我书了，是个男同学，回头我去还给他！”宁清薇心有余悸地瞪了一眼姐姐，气呼呼地说道：“就知道你们两个凑一起，准没好事儿！”

宁清薇嗖的一下起身，一把夺过桌上的计划纸，转身就蹿了出去，“你们两个真坏！”

两人侧头，看着小妹兴致勃勃地跑上了楼。

“你们小妹有喜欢的人了？”忽然，孙美琴的声音在两人身后响了起来。

“哎哟，妈，您走路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啊，吓我一跳！”宁清秋拍着胸口说道。

宁武军摆摆手，说道：“妈，您别瞎想！没这回事儿！”

“倒也是，我就说嘛！你小妹还没有二十岁，哪个没良心的，会去祸害一个刚要上大学的小丫头！”孙美琴松了口气。

宁清秋撇了撇嘴，说道：“妈，您快拉倒吧！这天底下可还没几个人敢去招惹这小丫头！她不去祸害别人就不错了！再说了，您还不了解自己的闺女？”

孙美琴颇为赞同地点点头，说道：“那倒也是！你们几个里面，我最不担心的其实就是你小妹！小秋，你那事儿……”

“对了，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儿！”一听老妈提起这事儿，宁清秋脚步一撤，给二哥递了个眼色，一下子就钻进了卫生间。

机修厂门口，杨自远、周东明和袁青云站在门口挥手送别季云长的小汽车远去后，又赶忙去招呼另外一辆车。

“老刘，你没事儿吧？”江南征转头看到刘海洋正扶着树呕弯腰吐着，赶忙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

“啊，我感觉自己快不行了！”刘海洋那标志性的话又脱口而出。

“小刘，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顺路！”袁青云笑着说道。

刘海洋也没推辞，说道：“袁院长，那就麻烦您了，不然我今儿还真可能死在半路上！”

“瞎说什么话！”袁青云跟几人摆摆手，就带着刘海洋离开了。

江南征给几位领导都递了根烟，正准备回去取自行车，看到李书清站在门卫室旁边，便笑着说道：“杨厂长、周厂长、袁院长，我去看看李叔，取了车我就回家了！”

“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晚上路不好走！”杨厂长细心叮嘱道。

“知道了！厂长！”江南征走过去揽住李书清，跟王大爷打了个招呼，笑道：“小李，走，一起去看看你爸，等过几天我就回老家拿金针去！”

“好！征哥！”李书清浑身顿时一震，脚步都快了几分。

杨自远三人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笑呵呵地走到门卫室。看到王大爷正在灯下看报纸，杨自远随口说道：“哟，王老，还在学习没休息呢？”

“哼！”王大爷从老花镜上方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把头撇到了一边。

杨自远也不生气，挥了挥手，周东明赶紧跑到等在门边的小汽车后座，拿来了他的包。

“王老，特意给您带了两条红河过来！”

看着杨自远献殷勤的模样，以及一旁陪着笑脸的两人，王大爷指了指屋里的座位。

“直接说吧，这次又有啥事儿找我？”

“要不说王老您眼光精明独到呢！”杨自远憋住笑，招呼周东明和袁青云坐下，态度恭敬极了。很难想象，一个掌管着机修厂两万多人，地位相当于一地副省长，行政级别等同于副部的大厂长，竟然会对一个厂区门卫室里的老大爷这般恭敬。

“行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了！直接说，啥事儿？能帮我就帮，帮不了可别怪我！”王大爷放下手里的报纸，摘下脸上的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块麂皮，哈了口气开始擦拭。他全身上下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劳苦大众的打扮，穿着老江城的布鞋，泥黄色的裤子，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深灰色衬衫，也就这副老花镜显得档次有些不凡。

杨自远笑了笑，给老搭档周东明递了个眼色。后者笑着起身，走到柜子旁边提起了暖水瓶，去给王大爷续茶。一旁坐着的袁青云给王大爷递上一根芙蓉烟，然后坐在座位上呵呵直笑。反正老杨的事儿跟他关系不大，他今儿过来也就乐得看个热闹。

王大爷咂了咂嘴，划着火柴点上烟，一双眼睛意味深长地看着杨自远。

“嗨哟，我就等您这句话了！”杨自远喜出望外，随即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足有十几页之多。

王大爷摆了摆手，说道：“你少跟我来这套，直接说事儿！”

“那好吧！”杨自远收回文件，捧在手里，深吸一口气，严肃的说道：“上次扩建车间的时候，咱厂里不是还差五百块钱嘛，我跑了局里好几趟，财务部总说没钱，让我耐心等着。我就等了，正好这次小江高考成绩特别出色，前两天我又去了一趟，专门找的季局长，这才把缺的五百块拿到手。”

王大爷一愣，看了他一眼，不解的说道：“那这事儿不是已经解决了嘛，还找我干啥？”

杨自远看了一眼周东明，老实说道：“当然不是这事儿！这次扩建，是从去年开始就在协调了，前前后后跑审批、找资金，折腾了快两年。也多亏小江来了咱厂，帮我们解决了最关键的问题。除此之外，咱翻砂车间一共有七个，我想稍微改良一下。工人们在车间里又脏又苦又累不说，车间里的温度一直都是个大问题，最近去厂医院看病的人特别多，老是生病。我想着趁夏天，给这七个车间里装几台电扇，他们实在是太热了……”

“嗯，继续说！”王大爷弹了弹烟灰，示意杨自远继续。

杨自远接着说道：“因为扩建车间的事儿，我这阵子没少往局里跑。可到了翻砂车间这儿，局里给我的回应是，他们那里既没有电扇票，资金也短缺，让我去找财政部要。您瞧瞧，为了这事儿，我还得跨部门去申请资金，实在是有些难办。所以啊……王老，能不能麻烦您跟二哥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咱们争取到一笔资金，最关键的是弄到电扇票！”

这便是国人特有的人情世故，很多时候并非别人不愿帮忙办事，而是没找准能解决问题的关键人物。杨自远想通过王老联系的，可是财政部的一位领导。

王大爷听了，斜睨了杨自远一眼，气得笑了出来，说道：“我说小杨，你知不知道一台钻石牌电风扇多少钱？190块呢！你打算给七个翻砂车间都配备一台，这一算下来可就一千多块了！你这胆子可真是不小啊！”

“我明白你是想为车间的工人谋取一些福利，心疼他们又累又热，可你这如意算盘未免打得也太响了，隔几条街都可以听见！”

杨自远不禁面露难色，大致领会了王大爷的意思，赶忙起身再次给王大爷续上烟，说道：“王老，这事儿我们再重新琢磨琢磨，确实是我们考虑欠妥了。我们回去再想想其他的办法。”

“嗯，本来就该如此！”王大爷嘴里叼着烟，翘起了二郎腿，接着说，“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啥都没有，不也把这厂子给支撑起来了？遇到点问题就只想着四处筹钱，你们的本事可比我当年差远喽！当年我当兵的时候，啥都没有，甚至连枪都没有，不照样能打胜仗？你自个儿回去好好想想，到底该咋解决！赶紧走！”

杨自远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般站了起来，被人如此数落，他的老脸涨得通红，小心翼翼地将文件收进了公文包。然后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怒气未消的王大爷，深吸一口气说道：“王老，那您早点休息，别为我这事儿气着自个儿了。您说的话我记住了，我回去一定好好想想。”

“你这臭小子，当年可是我看中选出来当厂长的！你以前身上那股子锐气和机灵劲儿跑哪儿去了？还想着找你二哥来帮忙？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儿子来看待，要是王老二知道你为了这点小事儿就去找他，不得笑掉大牙！”

杨自远被骂得无地自容，眼眶瞬间就泛起了红。一旁的周东明和袁青云也像士兵听到军令般，挺直身子站得笔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