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照靳在看到又是江南征站了出来,顿时眼前一亮,立刻热情地招着手,大声问道:“那个帅气精神的小伙儿,你叫什么名字呀?到底想出啥好办法啦?”
在这个年代,汽车还属于是稀罕物件儿,好多人都是第一次乘坐这种晃得像在大海的大风里开船似的大卡车,压根就没往晕车这方面想。
那时候,“晕车”这种观念还并没有被人广为熟知,像盐酸苯环壬酯片这类专治晕车的药物更是鲜有人知。虽说大家都是医生,可也只能判断出自身强烈的眩晕感是因为一路的颠簸,于是纷纷按着自个儿的虎口,想以刺激合谷穴来舒解不适的症状。
然而,今天这一路上的颠簸实在太严重了,直到现在,也仅仅只有一些身体素质还不错的男同志缓过劲儿来。
此刻,听到江南征有办法,还说能立刻解决大家的眩晕问题,包括蓝柏山在内的三人一时间有些兴奋地把目光投向他。“真的吗?小伙子,你当真能解决大伙的眩晕问题?”白照靳满脸惊喜,急不可耐地快步奔过去问道,“你到底有啥好主意,快和大伙说说!”
江南征脸上浮现出一抹自信的微笑,轻松地说道都是小问题,接着井然有序地吩咐道:“老刘,你把咱们队的锅给架起来,再去四周捡些柴火,把火生起来!身体还能动的男同志们,和我一起走!”“快快快,你们几个,赶紧跟着他去搭把手!”白照靳雷厉风行,当即下令让其他人跟着江南征行动。
一时间,在场身体无恙的男同志都跟着江南征出发了,女同志们则在林颜心、黎盈盈等人的带领下,帮着刘海洋捡拾柴火。宁清雪则在一旁细心照顾着靠在树上休息的女医生,看着这一幕,她的目光忍不住被江南征的背影吸引。
杜林察觉到宁清雪的目光,心里不禁泛起了酸,阴阳怪气地说:“哼,真爱出风头,小宁,你表哥做事看起来咋这么毛躁呢!大家都是医生,连他们自己都搞不定,就凭他一个人能行?我看他这是在说大话,待会儿要是丢脸了,可别怪我没提前提醒你!”
宁清雪不屑地瞥了杜林一眼,装作没听见,径直去旁边的小溪旁洗了洗毛巾,又回来给精神稍微好点的女医生擦拭额头。“小宁!”这时,白照靳走了过来,伸手指了指远处的江南征,好奇地问道,“那小伙子是咱们队的吧?我刚才瞧见他跟你说话了,他是哪个单位的?叫什么名字呢?”“他叫江南征,是青山口机修厂厂医院急诊科的!”宁清雪如实相告。
“好的!”白照靳点点头,回到蓝柏山身边坐下,提醒道:“我问过了,是青山口机修厂厂医院急诊科的,叫江南征!”“嗯!”蓝柏山点点头,不动声色地在小本子上写下这个名字,然后兴致勃勃地看向林子里,心中对江南征充满了好奇。
在众人齐心协力的帮助下,没过一会儿,刘海洋就把铁锅稳稳的给架好了,正卖力地呼哧呼哧烧着开水。这锅一共有两只,每队配备一个,原本是打算下乡后根据实际情况自己做饭用的,谁能想到这么快就开始用上了。
此时,江南征带着人回来了,几个年轻人的手里都拿着不少绿色植物,众人见状纷纷啧啧称奇,完全不想不通他要做什么。白照靳和蓝柏山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与林业安一同走到跟前,蹲下身子认真查看地上的植物,满脸好奇地问道:“小江,你们挖这些植物到底要干啥呀?”
闻言,江南征笑着招了招手,说道:“林颜心,黎盈盈,你们带着人把这些植物清理一下,留下根茎部位!”做完安排,他才开始耐心解释:“白队,这是水剑草。它的根茎带着浓郁的香味,不仅具有开窍醒神、祛痰、放松神经的效果,还可以益智宽胸、镇静安神!对于大家现在的头晕目眩等不适的症状,有着非常好的缓和作用!要是再配上老姜,大家伙的情况能更快得到缓解,不过现在条件有限,只能就地取材了!”
“嘿!”听到这番话,白照靳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蓝柏山,毫不吝啬地赞赏道:“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对中草药的认知和药理效果居然这般精通!”“小江,还别说,你还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的!难得啊!”一旁的林业安也满脸欣慰地附和道。
看到江南征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的,站在不远处的杜林脸上一阵僵硬,满脸不服气地撇过头去。蓝柏山好奇地拿起一块根茎,放在鼻尖闻了闻,震惊地说道:“确实带着股香味!小江,这么看来,你对中医也颇有些造化喽?”“只是略懂一些!我父亲是中医,我从小在他身边耳闻目睹的,也知道了一些土方子!”江南征说着,不禁回忆起和父亲相处的时光。
“哟呵,还是中医传承家庭出身呢!”蓝柏山毫不掩饰自己的欣赏之情,他有意想要进一步了解江南征,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道:“那你跟咱详细说说,你这对症下药的依据究竟是什么呢?”
其实从江南征刚才开口讲述的时候,在场的年轻医生们就纷纷投来了关注的目光,他们对这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并不熟悉,此刻听到蓝柏山这么问,更是满心好奇地等着他给出解释。
江南征没去想蓝柏山是不是在考验自己,只是纯粹感觉有必要让在场的医生们对晕车这件事有更多认知。他笑了一下,毫无保留地解释道:“其实大家都深有体会,今天我们坐着这卡车赶路,很多人之前都没有过这样的经历,路面越是崎岖不平,咱们身体的失衡感就越发强烈!这在医学上被称作运动病!”
“运动病?”蓝柏山微稍微一愣,兴致愈发浓厚,“这是种什么病症呢?”不少医生也都聚精凝神,十分默契地仔细听了起来。
“其实这是一种常见的由于大脑感知到与身体运动不匹配而引发的一系列不适症状!我们平常都在平稳的路面上行走,突然坐上这种颠簸剧烈的卡车,就相当于是进入了一个陌生的运动环境。在这个环境里,视觉、身体的运动知觉、感受,以及大脑掌管协调的平衡觉,与我们身体里原先熟悉的各种运动感知产生了巨大的排异和抵触,进而就会出现眩晕、呕吐、乏力、恶心之类的症状!这都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咱们用能够对付这种症状的中草药来治疗,就可以从根本上缓解症状!”
“原来如此!”蓝柏山满脸震惊,忍不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听你这么直把的一解释,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不光是他,就连周围的医生们也都频频点头表示认同,有的甚至已经开始陷入思考。
远处的宁清雪震惊地听着江南征侃侃而谈,整个人都惊呆了。这是她第一次见识到江南征如此准确、快速地判断出大家的病情,而且给出的解释也是有理有据,让人不得不打心底里佩服。这和她过去对江南征的印象完全相反,她不禁暗暗沉思起来,难道他以前一直在有意低调行事?
“小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懂得这么多!你这些知识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啊?你父亲那些土方子,应该不会涉及大脑平衡觉这些知识吧?”林业安满脸诧异,随口问道。“嘿嘿,我平时也喜欢研读医书!”江南征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简单敷衍了一句,接着赶忙说道:“老刘,盈盈,赶紧把这些拿到小溪边洗一洗,咱们煮些水剑草根吃了,运动病很快就能缓解了,时间紧迫,可耽误不起啊!”“好嘞!”两人爽快地应道,赶忙过来帮忙。
“我也来帮你!”宁清雪回过神来,也快步过来帮忙,在收拾水剑草根的时候,她看向江南征的眼神里满是惊喜与钦佩。
当洗净的水剑草根在铁锅里翻滚时,那股浓郁的香味飘散开来,在场的医生们都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虽说大家都清楚这是草药,可还是忍不住被这诱人的香气吸引,一个个眼巴巴地拿着饭盒等在旁边。
江南征等到香气足够浓郁时,拿起铁勺舀起汤汁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刘海洋见状,连忙把饭盒递了过去。“干嘛?”江南征瞥了他一眼,取下脖子上的毛巾一包,直接将两只铁锅的药汤全倒掉了。
刘海洋一下子愣住了,“小江,这不是咱们要喝的药吗?你怎么全给倒掉了?”在场的其他人也都一脸茫然,刚刚还说吃了水剑草运动病就能好,怎么这会儿又把药汤全倒掉了呢?
“头汤不能喝!这水剑草全身都有毒性,得先把含毒的药汤倒掉,第二遍煮的才能喝!”江南征耐心解释道。“原来是这样!”刘海洋挠挠头,心有余悸地说,“要是没有你指导,就算我们知道这是水剑草,只怕也要出大问题啊!”
一旁的女医生看到这一幕,赶紧用绿皮水壶灌了溪水过来重新添加,还贴心地说上一句江医生辛苦了。不远处的白照靳目睹这一切,不禁咂舌感叹:“这次还真多亏了小江,不然咱们哪能这么容易闯过这第一道难关!”林业安点头表示赞同:“没错,刚才我跟刘海洋聊了聊,别看他年纪大,竟然不是领队,原来那个小江才是厂医院出来带队的!这下我可算明白为什么了!”
蓝柏山笑了笑,把笔记本装进兜里,拍拍屁股站起身说:“走,咱也去喝口水剑草汤,这一上午把我也颠得够呛!”另外两人一听,都乐了,也没拒绝,跟着一起去排队盛汤。
众人等了几分钟,看到锅里水再次沸腾,果然江南征开始让大家盛汤和水剑草根。喝了这水剑草根汤,又休息了半个小时,原本被运动病折磨得精神不振的医生们精神状态顿时好了一大截,有的甚至都能活蹦乱跳了,白队几人见状又是一阵惊叹。
杜林自己也喝了一大碗,却悄悄坐在宁清雪不远处,酸溜溜地不服道:“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嘚瑟个什么劲儿!”“你有本事别喝啊!喝了这汤,还搁这儿说 风凉话,你怎么能这样?能不能要点脸?”宁清雪狠狠地瞪了杜林一眼,气呼呼地撇过头去。
杜林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快速收起饭盒,灰溜溜地到卡车那边帮忙去了。众人收拾好行装,在白照靳的提醒下走到路边,可真要再次登上这卡车,所有人都犹豫了。看着前方那比之前更加坑洼不平的道路,要是再继续乘车颠簸,大家肯定又得遭受一番折腾。
兴许是看出了大家的顾虑,江南征直截了当地提议道:“白队,要不……咱们直接步行吧?让司机师傅直接掉头回去!”白照靳其实也有这个想法,正愁不知道该怎么跟大家开口,听到江南征的话,心里顿时一喜,扭头看向众人问道:“大家觉得江医生的这个提议怎么样?”
“行,太行了!我也怕再上车,刚才喝的水剑草汤都得吐出来,我宁愿多走点路!”“是啊,这司机小师傅也够辛苦的,这么热的天我们在休息,他还在用工兵铲铲平道路,赶紧让他回去吧!”“江医生说得太对了!我支持他!”“俺也同意!”
蓝柏山看着这么多人不怕辛苦,全都赞同江南征的提议,感到十分意外,悄悄给白照靳递了个眼色。“那行!小谭,”白照靳摸出烟递给司机,诚恳地说,“今天真是辛苦你了,你赶紧回去吧!业安,我的干粮呢!”
林业安赶忙拿来他的挎包,摸出两个窝窝头塞到司机手里,关切地说:“你吃点路上垫垫肚子,可别颠出来了啊!辛苦你了!”司机很年轻,留着寸头,本想拒绝,直说这是上头交代的任务,可看到白照靳如此坚持,便乖乖收下,但还是不忘提醒道:“那行,白队,等你们支医结束后我开车还在这儿接应你们!”
“成!赶紧回去吧!”白照靳拍了拍他的肩头,随后就带队沿着土路朝林子里前进。
……
兴文河大队,村支书李大山一大早就领着一班干部群众在村口翘首以盼。谁知道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队里的会计焦急地说道:“李支书,这可怎么办啊?支医队到现在还没到,这准备的鸭肉都快煮烂了!”他们自己饿点倒没什么,可就怕支医队伍在路上出什么意外啊!
李大山的叶子烟已经抽了一地,他早就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了,转头看了一眼同样焦急的几个干事和周围满怀期待的村民,从火堆里抓起一根火把,大声说道:“乡亲们,江城里给咱们派来的医生们现在肯定都耽搁在路上了,我们等了一天要是再无动于衷,那可就太让这些心地善良的人寒心了!听我指挥,把村里的男人们都喊出来,一人拿一只火把,有手电的省着点用,跟我去迎接我们的医生!”
“好!”群众们立刻四散开来,纷纷去村里挨家挨户敲门。不到二十分钟,小小的村口就聚集了小两百号男人。李大山慈祥的脸上透露着坚定与热情,他将手里的火把用力一挥,指向进村唯一的山口,大声喊道:“乡亲们,跟我去接医生!”
“李支书!”这时,一旁的大队会计脸上突然一喜,激动地往前方一指,“李支书,你瞧!那些火把……是不是江城来的医生?”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李大山扭头一瞧,只见一条二十来米长的火把长龙从山背往下延伸,正快速移动着。
“是他们!”李大山心头猛地一震,惊喜地大喊道:“乡亲们,走,我们去迎接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