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心底那股不安却涌了上来。
众目睽睽之下,陛下偏偏选在这一日,将一个冷宫弃妃堂而皇之地带入太极宫……
这何止是打她的脸?
这分明是——
当着整个后宫的面,狠狠碾碎了她的体面!
淑妃强压下心头不安,对镜理好最后一缕鬓发。
殿外,宫人们正穿梭忙碌,为夜宴做最后的准备。
霞光渐敛,暮色四合。
已有低阶嫔妃三三两两前来。
这些不得宠的美人、才人们,个个低眉顺眼,早早便候在殿外——
若让高位妃嫔等候,便是大不敬之罪,轻则罚俸,重则禁足。
待到晚膳时分,各宫主位也陆续驾临。
贤妃、德妃款款而来,珠翠摇曳间带起一阵香风。
淑妃端坐主位,唇角挂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阴翳。
“淑妃姐姐,”
贤妃一派的依棋美人忽然开口,声音娇脆。
“这宴席都开半晌了,怎的还不见陛下圣驾?嫔妾分明听说,长乐宫早派人去太极宫请过陛下了呢。”
殿内霎时一静。
淑妃指节发白地攥紧银箸,又缓缓松开。
她抬眸,唇边笑意未减:“陛下日理万机,想必是被政务耽搁了。小如——”
她侧首,语气轻柔得可怕:“你去太极宫瞧瞧,可别让陛下忘了本宫的好日子。”
宫女小如战战兢兢地领命而去。
殿内丝竹又起,却再难掩这一室微妙的气氛。
贤妃唇角噙着温婉笑意。
今日她还在思忖,乌兰琪死后,这后宫再无人能与淑妃分庭抗礼。
谁曾想,转眼就冒出个慕婕妤来。
若这南朝来的和亲公主真能得陛下青眼,倒不失为一枚好棋——异国女子的身份注定难成大器,却正好用来制衡淑妃。
“今日本宫设宴,原是为与众姐妹同乐。陛下日理万机,若不得空前来,本宫自然也要体谅。”
一些依附淑妃的妃嫔开始纷纷附和。
贤妃秦芷兰垂眸抿茶,掩去眼底的讥诮。
——装模作样!
谁不知淑妃就等着今夜在众妃嫔面前炫耀陛下对她的宠爱?
精心准备的鎏金步摇、新裁的云锦宫装,还有特意从御膳房调来的八珍玉食,哪一样不是在昭示着她的盛宠?
秦芷兰嗤笑。
自乌兰琪死后,陛下专心政务,鲜少涉足后宫。
她好不容易排演了那支融合现代舞姿的《霓裳新曲》,就等着今夜一鸣惊人。
——这深宫里的机会,从来都是稍纵即逝。
若是今晚陛下不来长乐宫,她这支舞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跳给陛下看了。
太极宫后殿的浴池氤氲着袅袅雾气。
慕灼华仰首,贝齿轻咬着下唇,眼尾染着一抹薄红。
她十指深深陷入赫连枭结实的肩背,在古铜色的肌肤上留下道道红痕。
却又在下一刻脱力般软倒在他怀中。
“我累了”
最后还带着几分委屈的颤音,“冷宫吃不好,睡不好,没力气了”
赫连枭宽大的手掌仍牢牢钳着她腰肢。
温泉水波荡漾间,他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嶙峋的骨节,剑眉顿时拧成川字。
“确实更瘦了。”
梦中她虽纤瘦,却仍透着养尊处优的莹润,而眼前之人,却身形单薄。
原本明艳的眉眼染上了三分病气,平添几分令人心碎的脆弱。
嗓音里若有若无的哽咽,让人听了便忍不住想护着她。
赫连枭指腹摩挲着她凸起的脊椎,“腰都仿佛更细了一圈。”
水声哗然作响,赫连枭托着她湿淋淋的身子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