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踏入凤仪宫,迎接他的总是慕灼华那双盈满期待的眸子。
她正兴致勃勃地与尚服局商议凤袍纹样,同珍宝监斟酌凤冠款式
连见到他时,眉眼间都漾着许久未见的温柔笑意。
笑容如三月春风,总能熨帖他心底最冷硬的角落,却又让他喉间发紧——
这般满怀期待的欢喜,他该如何回应?
终于。
登基大典前三日,赫连枭下定决心,踏着漫天霞光再次来到凤仪宫。
朱红宫门在晨光中熠熠生辉,而他却在阶前驻足良久。
玄色龙袍上金线绣的云纹都染上了绯色。
慕灼华见赫连枭进来,笑盈盈地起身相迎。
她拢着雪白的狐氅,一张瓷白的小脸在暖气中泛着红晕,娇艳动人。
赫连枭习惯性地将她单手抱了起来,坐在罗汉床上。
慕灼华双腿分开跨坐在他腰间,感受到他身上的暖意,她褪去狐氅,整个人缩进他怀里。
赫连枭也将脸埋在她颈间,深深呼吸。
熟悉的甜香萦绕鼻尖,让他贪恋又不舍。
这段时日的温存来之不易,比起从前她冷若冰霜的模样,他宁愿用江山换她此刻的笑靥。
可
“娇娇,朕要立淑妃为后。”他声音发紧。
怀中娇躯骤然僵硬。
慕灼华缓缓直起身,不可置信地望向他,歪着头眼中满是求证的神色。
当确认他不是在玩笑时,眼眶瞬间红了。
想到前些日子太后带着淑妃回宫,当日太后直奔建章宫
那日,太后定然和赫连枭说了什么,可那晚赫连枭来凤仪宫时,分明一切如常。
“你是天子”她声音发颤,贝齿死死咬着下唇,“不能言而无信”
一滴泪砸在赫连枭手背上,烫得他心头一颤。
比起面对慕灼华失望的眼神,赫连枭更无法承受她眼中会燃起的仇恨之火。
失望可以用岁月弥补,一年不够就五年,五年不够就十年,他们有的是时间慢慢修复。
可若是隔着血海深仇,他们也许不可避免重蹈先祖覆辙,在爱恨交织中不死不休。
赫连枭俯身吻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娇娇,你是敌国公主,不能为后。但你是朕最爱的女子。”
可惜,此“敌国”非彼“敌国”,慕灼华听不出他话中的深意。
“朕许你特权——无论谁是皇后,娇娇都不必低头。”
“朕知道你爱华丽殿宇,翊坤宫离建章宫最近,朕再为你扩建一倍,比从前合并后的昭华宫、长乐宫还要奢华”
“而且,做朕的贵妃,你可以极尽荣宠,不必在意旁人眼光”
赫连枭说了许多,可慕灼华早已听不进去了。
她已懒得去揣测赫连枭为何突然变卦——
无非是阿茹罕的挑拨,亦或是太后的胁迫。
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再一次证明:在利益权衡面前,她永远是被舍弃的那个选项。
无论是他,还是萧君翊,亦或是这世间任何人,在面临抉择时,从来都不会将她放在首位。
慕灼华忽然觉得可笑,自己竟还会为这样的背叛感到心痛。
她缓缓闭上眼,将最后一丝期待也掐灭在心底。
连一个后位都不愿给她的爱,算什么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