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起头,嘘嘘声就多了起来。
今日来的,都是京中名士,在书画上有些造诣。
明溪先生是他们顶礼膜拜的大家,众人都觉得这幅作品精妙绝伦,溢美之词还说不完呢,程思绵一张嘴,就是批评。
“程姑娘年轻,在京中颇有些名气,太子捧着她,她越发狂妄了。”
陆斯鸣看了那人一眼,笑意温和,“先生说这话为时尚早,不如先听听程姑娘的高见?程姑娘的作品,我也有幸看过一两幅,笔法意境不输明溪先生。”
他的目光又转向程思绵,不经意间流露出仰慕和期待。
太子的手臂垂落,被长袖遮住的手,紧紧地攥着。
陆斯鸣越追捧程思绵,他的心气就越郁结不爽。
那些是非议论,并未进程思绵的耳朵,她淡然一笑,仰头真诚地望着太子。
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要不要出这个头?
太子重新去观赏那副《京畿初春图》。
这幅画,初看惊艳,且笔法老练,构图精巧,墨色晕染也很讲究。
但,和绵绵送他的《万里江山图》与《桃之夭夭》比起来,总觉得差点意思。
差在哪里,太子又说不上来。
“孤也觉得,这幅画有些细微的瑕疵,但孤终究是门外汉,说不出个一二,还需绵绵这样的行家来为孤解惑。”
程思绵的心中,又似有春风拂过。
太子没有反驳其他人对她的批评指责,只说自己的疑惑。
这样一来,便堵住了众人议论的嘴。
地位最高者,都已经说这画有瑕疵了,众人若是再一味无脑追捧,岂不是要和太子对着干?
太子没有选择一味的维护她,用自己的权势让众人闭嘴。
不给她树敌,也破除了太子对她过于宠爱,以致失去理智的谣言。
众人能感受到太子对程思绵的喜欢,但这种喜欢又是理智的,成熟的,是一个未来帝王,面对所爱之人,该有的态度。
程思绵面对画作,平心静气。
“这幅画,的确传神地画出了初春的萌动,虽然用的都是清淡的墨色,但房舍,树木,远处的山,近处的泉,晕染都有些过度,每一处景,都刻意强调,显得不分主次,构图杂乱,破坏了整体的美感,实难算上乘之作。”
她的话音才刚落下,人群中就有不少人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哦”声。
有一位画者用力地点头道:“程姑娘把我心中的疑问都说了出来!难怪我初看这幅画的时候,只觉得山也好,水也好,树也好,单看任何一个景都好,可组成一个画面,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原来是失了主次,让大家的目光,不知往何处聚焦。”
一味爱好作画的贵女也赞同道:“就像是女子装扮,若在服饰,鞋子,发髻,配饰上都追求华丽耀眼,反而让整个人看起来堆叠繁琐,不能增加气质,倒显得用力过猛。”
有又几位懂画的人发表了评论。
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逐渐融洽起来,再没有人说程思绵狂妄骄躁了。
程思绵像是一位造诣高深的老师,点拨了几句,如同拨云见月,让众人都明朗了起来。
秦子期也殷勤地发表意见,但每次他说完,都会诡异地沉默下来。
然后众人又像是无事一样,继续品评,但没有一个人接他的话。
秦子期在外也是被簇拥追捧的人,就因为绮罗的出现,和程思绵那一句含混不清的话,让他成了无人理会的透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