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陆春红一脚把陈万年踹下床:
“除了会嗯还会说别的不?你是哑巴吗?”
陈万年眼里一慌:
“不是。”
“废物!上来!给我揉腿!”陆春红恼怒。
于是,在外面打了一天零工的陈万年,乖乖爬上床,给看了一天电视的媳妇揉腿。
媳妇现在是当打之年,揉着揉着兴许还得提供特殊服务。
长期精神紧张,加体力劳动,陈万年头顶都光了。
个子本来就不高,现在站在陆春红身旁,更显得矮小瘦弱。
蚂蚁和大象的即视感。
平时他在家里,连买条内裤的自主权都没有,房子这种大事,哪有他插嘴的份。
说实在的,他觉得这套老房子住着也挺舒服。
他一个穷小子,阴差阳错来到了城市,还阴差阳错娶上了媳妇,有了儿子。
虽然过得窝囊,但也比村里那帮孩子好得多。
有房子住就行,要啥自行车。
他太有自知之明了。
可惜老婆野心勃勃。
这场连房子的影子都没见到房子之争持续了两个多月。
最后谁也想不到,它以一个人的离世为代价,解决了一场纷争。
陆家的卫生间很小。
同一个屋檐下住的两家人,排了值日表,一轮一天打扫卫生。
两个平方的卫生间,也没什么好打扫的,就是拖一下地,擦擦洗手台,刷刷坐便器。
这天晚上,陈万年的儿子陆壮壮——唉,这一家子就是这么别扭。
陈万年在户口本上已经改了姓叫陆万年,但家属院里的人平时还是叫他陈万年。
陆壮壮跟着户口本当然姓陆。
陈万年的儿子陆壮壮白天从小伙伴那里抢来一个吹泡泡的玩具,晚上就背着父母在卫生间玩起了肥皂水吹泡泡。
他偷着玩了一会儿,就被薅到床上睡了。
肥皂水就随便藏在洗手池下边的地上。
陆修明现在老了,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起夜家。
一个晚上要起来尿三四回。
尿频也有了生物钟,基本上三小时一趟。
半夜十二点,第一趟。
用了二十多年的卫生间,他不用开灯就知道坐便器在哪里。
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迷迷瞪瞪的,他也没在意。
尿罢,抖完,冲马桶。
然后转身回房。
就在这时,脚下一滑,身子失重,卫生间又是那样狭小,一个马桶,一个洗手池已经占去了一大半空间。
陆修明的脑袋重重磕在了马桶上。
眼冒金星,七魂磕出了六魂半。
顿时就晕晕乎乎的。
这个时候,如果家人听到动静,送医院,还能活。
可是陆家一家四个成年人,三个都打鼾。
他觉得只有他不打鼾。
夜很静,他在卫生间,清晰的听到房子里鼾声此起彼伏。
朱大梅胖,打鼾。
陆春红更胖,鼾声也更重。
陈万年的鼾声还拐弯。
他不能动,也说不出话,心里却什么都知道。
焦急的等了一会,自己能感觉到脑袋好像磕出了洞,身子像破洞的水管一样,精神慢慢有些恍惚,有点困。
脑子里神经质似的飘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有个女人的声音叫他:
“修明!修明!你可是对着语录发过誓的,要对我好!”
声音很熟,是姚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