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深似海
渝城的二月天总带着股子潮气,
古之月的布鞋底踩在青石板路上,
沾了些新绿的苔藓。
黄山官邸的朱漆大门在雾色里若隐若现,
门前两尊石狮瞪着铜铃眼,
倒比那腰间别着盒子炮的哨兵更像门神。
他整了整洗得发白的军校制服,
领口的铜纽扣硌得锁骨生疼——
这是去年冬天在常德战场上捡的,
领口还留着块暗褐色的血渍,
不知是哪个弟兄的。
\"站住!\"
左边那个哨兵突然跨前半步,
枪托重重磕在石阶上,
惊飞了墙头几只灰鸽子。
他叼着半支土烟,
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两片薄唇在烟雾里翻动,
\"龟儿子穿身皮就当自己是个人物?
这地方也是你能闯的?\"
古之月攥紧了帆布包带,
苏北口音带着点生硬的重庆腔:
\"长官,我找徐公馆的徐天亮少爷,
劳烦通传一声。\"
\"徐少爷?\"
右边那个稍矮的哨兵凑过来,
鼻尖几乎要碰到古之月的领口,
突然咧嘴笑出一嘴黄牙,
\"老子在这儿守了一年多了,
没见过哪个穿补丁裤的军校生能攀上徐家的高枝。
莫不是从哪个伙房偷跑出来的杂役?\"
两人对视一眼,爆发出一阵夹杂着痰音的笑,
惊得石狮底座下的野猫窜进了冬青丛。
古之月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看见左边哨兵的皮靴上沾着新蹭的泥点,
靴跟却磨得发亮——
分明是个总把脚翘在门墩上充大爷的主儿。
正要再开口,矮个子哨兵突然伸手扯住他的衣领,
霉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
\"滚远些!
再在这儿晃荡,老子拿枪托砸断你的狗腿!\"
帆布包\"啪嗒\"掉在地上,
露出里面用油纸裹着的半块压缩饼干和一本翻烂的《孙子兵法》。
高个子哨兵弯腰捡起书,对着封面\"呸\"了声:
\"还兵法呢,也不看看自己像不像块当兵的料。
徐家少爷的朋友?
老子看你更像讨饭的叫花子!\"
雾气更浓了,古之月望着哨兵帽徽上那枚模糊的青天白日徽,
突然想起一年前在都匀训练时,孙总队长说过的话:
\"这年头,狗仗人势的比鬼子还难对付。\"
他蹲下身慢慢收拾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