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辰时将至,刚下早朝的承安帝再度驾临长乐宫。
小产仅一日的皇后,亦不似昨日那般歇斯底里,恢复了往昔的端庄娴静。
虽坐于榻上,病体未愈,但其依旧满头珠翠,且妆容精致,以脂粉掩盖憔悴的面色。
“启禀陛下,臣妾身子无碍……”
话语稍顿,皇后抬手轻抚一下鬓间的九尾凤钗,似在缓解胸口的不适。
“此次东巡……乃是陛下登基之后第一次出巡,臣妾身为皇后,理应陪同于陛下身侧。”
“后宫姐妹不多……不如都带着……以示陛下隆恩浩荡?”
说话间,皇后只觉腹部不时传来阵阵坠痛感,似在提醒着她的丧子之痛。
然而,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需时刻保持正宫仪态,无法像普通女子那般嚎啕大哭。
“不必了……”承安帝淡声回应,“带上卫婕妤即可。”
“卫明赫在北境三年未归,想必思念家中幼妹,此番让他前往郓州,以便兄妹相聚。”
“皇后安心坐好小月子……此等琐事命掌礼处与禁军负责便是。”
言罢,承安帝放下手中的茶盏,作势便要起身离去。
“陛下……”皇后嘴唇直哆嗦,难以置信道,“杨德妃虽为幕后主使,但卫婕妤也不无辜!难道陛下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无论如何,那些珍珠皆是从卫婕妤的领约上掉落下来。
闻听此言,承安帝静默须臾,随后转身落座于皇后的榻边。
“卫国公懂事,卫将军英勇,朕念及二人情分,自会善待卫婕妤……”
“此次祸端,德妃虽为主谋,然皇后何尝不是自作自受、自尝苦果?”
“皇后,若你也有得力父兄,今日卫婕妤连同母族……将会以命相抵。”
“明白吗?”承安帝嘴角微扬,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背。
当初将卫芙盈纳入后宫,既为让其在明争暗斗中饱受磋磨,更是为了掣肘卫国公府。
这些年,他已临幸诸位嫔妃,唯有卫芙盈是在梦境与幻境中“侍寝”。
时至今日,卫国公府如此忠心,他自然会让卫芙盈寿终正寝……
“当年……陛下为何会立我为后?”
良久,皇后抬起头来,终于问出了这个萦绕自己心头数年的问题。
关于此事,她也曾认真揣测过——
陛下心仪穆岁安,却因其二嫁之身而难以立其为后,故而退后一步,将后位赐予她。
穆岁安对她有救命之恩,她为后定然不会为难那姑娘,且会敬重有加。
除此之外,她实难想到其他缘由。
“没什么……”承安帝低声笑了笑。
“当年京中贵女无数,朕只见过你与卫芙盈……与其选一位素不相识的女子为妻,倒不如立你为后。”
“你品性尚可,且心思通透,如此便不会终日沉溺于男女情爱……”
言尽于此,承安帝徐徐起身,佯装整理一下龙袍袖口,继而迈步离去。
之所以立李氏为后,不过是想着其父李尚书年事已高、族中无人罢了。
登基至多八载,他便会想方设法令李氏“病重薨逝”,届时亲手将后位奉至穆岁安面前。
无奈……穆小将军不稀罕,甚至连个正眼都懒得施舍给他……
“皇后娘娘……”
眼见承安帝离去,皇后的陪嫁嬷嬷低声劝道:“这后位您已坐上,又何必理会其他?”
“陛下待诸位嫔妃不过尔尔,除却为数不多的侍寝,再无亲近之举。”
“然陛下待您尚算亲厚,您只要安心养好身子,日后何愁没有嫡子?”
说罢,嬷嬷端起温热的汤药,小心翼翼地喂于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