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被刺一刀,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松开手。
但他没有直接摔下林妩,而是皱着眉头,慢慢将她放在地上,然后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撑住墙壁,勉强站立。
与他这略带孱弱姿态形成反差的,是骤然亮起的双眸。
和素日的拘谨、羞涩、卑微不同,此刻他脸上,自带慑人的光芒,不论是闪烁的瞳仁,还是翘起的嘴角,都彰显着一种异样癫狂。
“真舍得。”
他微微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痛,甚至还举起沾满鲜血的手,舔了一下。
而后眯起眼睛,深吸一口气,露出忍耐又餍足的表情。
“真好,郡主又送了我一样东西。”
“送到了心尖上。”
他慢慢睁开眼睛,带着点儿沉醉,唇角翘得更高了。
“只是……”
“原来郡主,竟是真的不在意我,明明在我怀里这么多次,却没发现呢。”
“马奴的心脏,长在右边。”
说完他露了一点雪白的牙齿,手臂紧绷。
林妩顿感不妙,急急喊道:
“保护机关——”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喀什人天生神力,便是这大王子体型没有那么巨大,力量也非同小可。
只见他将那嵌在墙上的石块,径直扳了下来,而后用力掷到数米之外,砸在位于另一面墙上的机关上。
那力道过于强大和迅猛,轰然巨响,直直将机关砸了个稀巴烂。
满地道的人都惊呆了。
这不是将他们防御的路子,彻底断绝了么?
而且这个地道,还会成为喀什进攻京城的入口……
大臣们屁滚尿流地往地道深处逃,大内侍卫和都中营则紧紧护住林妩,带着必死的决心,要成为京城最后一道屏障。
可惜,这与即将涌进地道的喀什大军相比,简直是蚍蜉撼树。
大王子摇摇晃晃站在地道门口。
那喀什人特有的高大身躯,几乎将地道口挡了一半,投下黑黢黢的影子来,笼罩在每个大魏人心上。
在他身后,已经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喀什勇士。
一个大将紧张地要上前扶他,却因他略略一抬手,便停下了脚步。
他只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让五万大军止步不前,鸦雀无声。
“那么……”
他咧开嘴,笑得危险又邪狞:
“亲爱的郡主,你究竟是什么时候,对本王起了疑心?”
林妩只带了十几名护卫的,按与数万喀什勇士对峙,却分毫不动容,不过平平地看了大王子一眼,淡声道:
“从一开始。”
“一开始?”大王子微微歪头。
当他还是马奴时,做这个动作老实憨厚,但此时脱去那层外皮,配上他锐利的眼神和邪气的嘴角,只让人觉得轻佻不羁,危险无比。
“那一日我在给朱古力煎药,而你走了进来。”林妩平静叙述:“明明是一个奴隶罢了,勇士们为何都肃然起敬呢?”
“而喀什勇士离京之前,我与朱古力私下见面,他却对你甚是轻视。那不就显太过刻意了吗?”
“哦……”大王子拖着长长的尾音,星眸微眯:“郡主真是心细如发,不过这么点东西,也能被你看出破绽呢。”
但实际上,当然不仅因为这一点细枝末节。
林妩猜测马奴身份非同一般,可一直未能确定是谁。
且三王子遇害这事,如同蒙着一层迷雾,始终显得疑点重重。
这一盘从三王子进献香妃开始,以喀什大军兵临城下为目的大棋,似乎所有人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无一不献祭出自己。
三王子死了,永宁死了,看似是主谋的人一一死亡,喀什的铁蹄却未曾停下,仿佛冥冥中自有指挥他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