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书心里复杂，看着周蔓的目光更是不自知地露出几分责怪。

要不是她不乖，怎么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

他指着周蔓，大声怒骂，像是要遮掩什么一样，“周蔓，你现在就认错，哥哥不会丢下你不管。”

话是这么说，但他心里清楚，这件事周蔓绝对解释不清，爱子心切的大队长不会放过她。

眼看着周围的村民面色越来越不善，周蔓在张理的搀扶下站起身，扬声道：“牛大富是什么人，大家伙不清楚？我有大好前程，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杀人？”

一句话，所有人都噎住，面露迟疑。

是啊，要是换个人说这句话，或许他们都不会信，但说这句话的人是周蔓。

周蔓可是203厂派来的专家，年纪小还本事硬，甚至她本人的光芒遮住了貌美，他们注意到她时，第一反应只想叫她周专家，而不是夸她漂亮。

这么出色的女人，跟他们这些泥腿子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她怎么可能莫名其妙杀人，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

周蔓将所有人的变化收入眼中，面上神情没有一分变化，只是隔着人群遥遥朝周文书投去一个目光。

她弯了弯唇角，手上残留的血无意中抹在了脸颊，刹那间，周文书竟是心里发冷，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整个人一颤。

她不是周蔓，不是自己的亲妹妹吗，为什么在这一刻，他甚至怀疑自己看见的是一个从地底下爬上来的索命厉鬼！

“牛大富好色，你们不知道？”

周蔓嗓子已经哑了，声音却仍清晰，一字一句道：“再说，牛大富的爹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大家想必比我更明白。这么多年，他仗着身份横行乡里，大家心里就没有一点怨？”

“看看隔壁大队，他们大队长是退伍的军人，为人公正，第二大队在他的带领下，年年有余粮，大家日子越来越红火。再看看咱们第三大队，还需要我多说吗？”

所有人在她的注视下，缓缓低下头，不少年轻人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一股愤怒，握着拳头眼神发红。

周蔓将这一切反应都收入眼中。

周文书急了，大喊道：“可是我亲眼看着她杀人！谁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说不定是她做贼心虚，被牛大富揪到尾巴了！”

“对，肯定是这样！”

周文书惊叫一声，脑海里忽地闪过一道光，顿时让他眼前一亮，声音越来越大，“我看见你一个人鬼鬼祟祟从知青点那边回来！”

“周蔓，你是不是跟那些知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知青们都是因为想要改掉身上的小资问题才下乡改造，你跟他们走那么近，你的成分肯定有问题！”

他倒打一耙，周蔓全将这些当做狗叫，嗤笑一声道：“得了，没见过自己赶着上的。周文书，你说这句话时候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你也是下乡的知青，不是吗？再说，我去知青点你不着急？你跟牛家为了返城名额，把王曦知青害得断了腿，怎么，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件事？”

刹那间，周文书脸色煞白，上下牙都在打颤。

他死死瞪着周蔓，用前所未有的陌生目光审视眼前的女人，却发现她已经脱胎换骨，完全不是那个沉默乖巧的妹妹。

他颤抖着，泪水大滴大滴落下，对周蔓道：“蔓蔓！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这些事！”

无论如何，他绝对要一口咬死自己不知道，他就是无辜的！

几息间，周文书已经想清楚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当务之急，是必须让自己从这件事中脱身，绝不能跟牛家有任何牵连！

“难不成，你就是为了这件事大晚上一个人去知青处找人？”

他说话间像是崩溃一样，捂着脸大哭，“不！如果清楚这个名额是这样得来的，那我绝对不会要啊！”

周蔓冷眼看着他演戏，忽然明白了当初周文书冷漠看着她被周家人诬陷的感受，不由得叹口气，语气冷冽，“别演了，假惺惺的，你自己不恶心吗？”

“周文书，你真当自己一张嘴就能颠倒黑白？你这么目中无人，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可他们不是瞎子不是聋子，也看见你做了什么。”

“你这样的行为，无异于抢走了别人的人生，你就是一个无耻的小偷！如果今天我不挑破这件事，那以后你还会仗着大队长侄女婿的身份，抢占多少人的机会？”

话一出，刚才还缩在后面的几个男知青顿时急了，从人堆里挤出来，大喊，“我们看见了！周文书去找牛二花结婚，就是为了回城名额！”

“你闭嘴！”周文书大怒，想不到自己平时看不上这些人居然敢当众骂他，“你就是嫉妒我，非要顺着周蔓的话来害我！你们都在嫉妒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其实心里对我恨得要死吧！”

那个男知青上前就拎着周文书的领子把他从地上拖起来，“我那天听见你们说什么了，牛二花说，只要王曦摔断腿，这个回城名额就能空下来！而且！”

他指了指有些反常，缩在人群外没有跟着他们进来的两个知青，声音愤怒，“他们两个人的名额也是大队长给的！他们家里给大队长送钱了，我去邮局取信时候看见了，有好几个人给大队长寄信，名字跟平时给他俩寄东西的一样！”

“邮差说，里面有存折，还一起寄来了一块表！”

他眼睛里燃起愤怒的火，“你们该死啊！一群关系户只手遮天，我这辈子还能回家吗？我恨啊，我今天就是豁出去，也要让你们不得好死！”

刹那间，知青们沸腾起来，怒骂着周文书和另外两人。

周蔓定定地看着眼前一幕，等周文书被他们控制住，才大声道：“大家甘心看着第三大队眼睁睁被大队长害死吗？”

“一块表，至少两三百块钱！大队长这些年拿这些特权收了多少钱！钱都进了大家的口袋，你们却得过苦日子，这样痛苦吗？”

所有人在她的话中红了眼，甚至有人大喊，“周专家，你是城里来的，你知道的事情多，求求你告诉我们，我们要怎么办！”

周蔓从容地指了指周文书，“谢谢大家的信任，我绝不辜负！现在，先把周文书和那两个同谋绑起来！现在天黑了，不能让他们跑了！”

“周蔓！”

周文书叫得凄厉，双眼渗出血，“我是你的亲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