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金堂摇晃脑袋，无数曾经在此地死去的女婴不断在她魂魄里嘶喊。

她嘴唇煞白有些空洞地看着那一张张恍若吃人血肉的灵牌，好像无数张男人的嘴。

“想要抓住装神弄鬼的帝鄢分身简单，只需要有个貌美的人去装扮祭品。”

程星客捏着拳头，又看了一眼身后将祠堂围住的爱丁村百姓。

“我去吧，在下自认武艺尚可，这些凡人若是被那妖邪抓住当人质，反而累赘。”

她感觉到了冷，长居雪山数百年，头一次在凡人地界感受到了冷意。

郁金堂起身，拍了拍自己翠绿道袍上的灰尘。

“道友，这件事结束之后，在下很想问问，是什么信念，让你一路舍生忘死去诛邪。”

程星客倒是没动摇，眸子雪亮，血盈盈的双眸，像是盛着鲜血的琉璃碗。

两人分头行动，一人外出寻找有关于帝鄢分身的各种传闻，一人组织爱丁村百姓召开下一场献祭。

——

“回到诞生地，你不出来看看？”

郁金堂收集好各类传闻，心里对于那个帝鄢分身有了个底，她拍拍刀身，意在安抚。

鬼千念化形，顶着跟三百年前同郁金堂一模一样的脸，浑身冒着浓郁到看见实质的黑色浊气。

拱桥，垂柳，荷塘，莲花。

刀灵望了望四周，心中怨气依旧不散。

“三百年前，你为什么要对凌绝宗前门赶尽杀绝？”

刀灵愤怒地抓起郁金堂的衣领，怒目圆睁，双眼恨得能滴出血来。

“你小师妹，你师尊，还有那些对你很好的同门姊妹，你为什么要杀了她们？！说话啊，畜牲！”

她恨得一拳打在郁金堂脸上。

郁金堂暂时还不太适合这具躯体，对鬼千念又太过于信任，完全没想到乖顺的刀灵会对自己大打出手。

她舔舔出血的牙龈，呸出几口带血的唾沫。

“我的魂魄里有杂质，它们弄得我始终不纯粹，它们的爱跟恨，凭什么要我跟着它们一起承受？我只是想要一个只属于自己的魂魄，我有什么错？”

当年孵化得太仓促，轮回蛾虫卵的魂魄跟着那些怨灵的魂魄粘合在一起。

郁金堂修仙之后，遍寻古籍，都只找到剥离魂魄的零星记载。

鬼千念还想继续对着郁金堂动手，但下一秒，她就被郁金堂打了。

这一拳裹着风，狠狠打在鬼千念脸颊。

“我不喜欢不纯粹的东西，我的只能是我的，如果我的东西被人沾染一分一毫，我不介意打碎了，重塑一个。”

郁金堂甩了甩震麻的拳头，朝前伸出了手。

“轮回蛾拥有无休止的生命，我也会有很多蜕下的皮。你虽然是我的本命刀，但只要我愿意，你也可以是一堆废铁。”

鬼千念还是固执地打掉郁金堂的手，怨恨无比，朝后退。

“你明知道我喜欢凌绝宗，我喜欢那里的每一个人，你还是把我的灵智封住，用我的本体杀了我在意的人！郁金堂！你有本事就把我再丢铸剑池一次！”

鬼千念悲痛地大哭出声，声嘶力竭，恨不得把所有力气都变成一声声嘶喊哭啼中。

器沾染灵气就会生出自己的思想，从有灵智开始，器便约等于活生生的人，同样拥有七情六欲。

“至于这样生气吗？只要是人，都会死的，我不过是早一点结束它们的痛苦。

小师妹的身体，你照顾她那么久，也应该明白，她本来就活得很痛苦，师尊还要拼命吊着她的命。

简直是活受罪啊！我是太爱她了，才会想要亲手了结她的病痛。”

郁金堂捂着头，有些痛苦地揉着脑袋，好多好多的声音在脑子里响来响去，有怜悯那些死人的，有为自己辩解的，有唾弃自己杀人如麻的………

她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

跟三百多年前一样，她对自己的感情一直都触摸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