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逆鳞焚天·弑亲证道

子夜时分，归墟海眼翻涌如墨，仿佛上古巨兽张开了漆黑的嘴巴，欲将世间殆尽。深渊般的黑暗如同实质般压迫着每一寸空间，连月光都难以穿透这厚重如铅的夜幕。

深渊边缘，顾清弦的身影在墨色海水中显得格外孤寂而危险。一袭玄色衣袍被海水浸透，紧贴在他精瘦却挺拔的身躯上。他手中紧握的霜寒剑剑尖凝结着森白的寒霜，仿佛能冻结整个海洋。然而剑身却蜿蜒着诡异的血色灵力丝线，如活物般在其表面游走，那是林月婵种下的傀儡咒文，阴毒无比，正一点点蚕食他的神魂。

"咳咳"顾清弦低咳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染红了唇角。他抬手抹去，却发现那血竟不受控制地流向剑身，与那些血色丝线融为一体。

苏瓷静立于不远处的九幽莲台之上。莲台散发着幽微的青光，勉强照亮她苍白的面容。月光勾勒出她清冷的面庞，眉目如画，却蒙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哀伤。她掌心原本温润的青玉符篆此刻布满裂痕，如同蛛网般蔓延。

"终究还是走到这一步了"苏瓷轻声呢喃，声音中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决绝。

符篆骤然碎裂开来，化作万千光点。每一光点都蕴含着她多年修炼的灵力，此刻如获自由般欢快地飞舞。它们在空中汇聚成无数青色灵蝶，翅膀扇动悄无声息，却带着致命的杀机，扑向顾清弦。

它们的目标明确，直奔他身上流转的血色咒文。灵蝶轻盈触碰到他玄色衣角的刹那，异变陡生。

三百六十道光洁的镜面凭空显现，如同鬼魅般环绕着顾清弦，将他困在中央。每一面镜子都映照出不同的景象，如同一个个记忆碎片，拼凑出一个被诅咒的过往。

最清晰的一面是八十年前的红烛婚典。喜庆的红色刺痛了苏瓷的双眼，也刺痛了她的心。镜中盖头下的新娘赫然是她自己，凤冠霞帔，美丽动人，却动作僵硬，眼神空洞，如同提线木偶。无形的傀儡丝线牵引着她的手臂，她亲手将一把泛着冷光的匕首刺入了顾清弦的心口。

"不"苏瓷口中溢出一声悲鸣，眼眶瞬间湿润。

镜外的顾清弦身体剧烈一颤，血色咒文在他身上游走得更加疯狂，如同愤怒的毒蛇。他的眼神痛苦而挣扎，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体内厮杀。

"阿瓷…"一声沙哑的呼唤从他喉间溢出，带着无尽的悲怆与无奈。

他被血丝缠绕的右眼忽而恢复了一丝清明，那清明中带着无尽的痛楚与决绝，仿佛穿透了时空的阻隔，直抵苏瓷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斩断它…"他用尽残存的意志抬起手，指尖猛地捏碎了自己颈后一枚隐藏的傀儡符。

符咒爆开一团浓郁的血雾，在虚空中凝结成诡异的花纹。血雾中竟飞出三只小巧的鎏金灵蝉，灵蝉通体灿金，薄翼透明，蝉翼上的纹路繁复玄奥，蕴含着古老的力量。

苏瓷心头一震，那纹路她无比熟悉，竟与她此刻裙裾上的刺绣图案完全契合。那是她亲手绣制的图案，却不知其中暗藏玄机。

鎏金灵蝉每一次振动翅膀，便有一道模糊的记忆碎片涌入苏瓷的识海。画面混乱而破碎，如同打翻的万花筒，却又奇妙地拼凑出一个被遗忘的过去。

百年前一个阴暗的祭坛前，乌云密布，雷声轰鸣。年轻的林月婵虔诚地跪在那里，黑袍加身，长发如瀑，眼中闪烁着病态的光芒。她手中捧着一卷婚书，正是苏瓷与顾清弦的婚约，上面还沾染着新鲜的红酒渍。

"以吾之血，以吾之魂，以吾之名。"林月婵低声吟唱，声音如同来自地狱的低语，"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此婚约当毁，此情当断。"

她将婚书投入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火焰熊熊燃烧，熔化了象征姻缘的纸张，却未能烧毁纸上用血写就的誓言。青铜鼎身刻满了古老的梵文，那些梵文此刻正化作血色丝线，如活物般蠕动着，缠绕着顾清弦。

原来百年前的诅咒早已种下，他们的缘分从一开始就被扭曲玷污。苏瓷心神恍惚之际，被操控的顾清弦突然动了。

霜寒剑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暴起，森寒的剑气裹挟着往生镜的碎片，那些碎片是刚刚显现的镜面所化，锋利无比，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剑光如电直取苏瓷，速度快到极致，几乎化作一道残影。

"小心！"苏瓷惊呼一声，本能地侧身躲避。

剑气擦着她的左肩而过，锋利的镜片瞬间划破衣衫，嵌入血肉。剧痛传来，她闷哼一声，一口鲜血从她口中呕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鲜血落在地上，并未散开，反而诡异地凝聚成半卷残破的婚书。那正是百年前被熔炼的那一卷，上面的字迹依稀可辨，只是被鲜血浸染后显得更加妖异。

婚书页角的血迹蠕动着，渐渐化作林月婵模糊的虚影。她依旧是那副优雅而邪恶的模样，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眼中却透着冰冷的嘲讽。

"心软一次，天道便多一根勒紧你咽喉的丝线！"林月婵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刺骨，"苏瓷，你逃不掉的。你以为斩断一次就能解脱？不，这只是开始。"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瓷感觉周围的神识空间开始剧烈震荡。三百六十面镜子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泛起涟漪，紧接着镜面开始寸寸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如同千万个灵魂同时哀嚎。

神识空间轰然崩塌，失重感传来，苏瓷向下坠落。她坠入了无尽的镜渊深处，四周是无尽的黑暗与镜面反射的星光。无数破碎的镜片在她身边飞旋，每一片镜片都映照着一段过往，一段属于他们三人的记忆。

第七重镜面清晰地映着幼年的顾清弦。他背着小小的她，小心翼翼地去摘最高的桃花。阳光洒在他认真的侧脸上，温暖明亮，那时的笑容纯粹不含一丝阴霾，只有孩童的天真无邪。

"阿姐，等我给你摘下来，你一定会喜欢的。"小顾清弦的声音稚嫩而坚定。

然而第十三重镜面紧接着显现。画面阴暗而血腥，乌云压顶，雷声轰鸣。林月婵手持利刃，面无表情，一身黑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正从少年顾清弦的心口剜取心头血，鲜血顺着刀锋流入她手中的玉瓶，染红了少年的白衣。

"不要求求你"少年顾清弦痛苦地着，眼中满是绝望与不解。

两个极端矛盾的画面冲击着苏瓷的认知，甜蜜的回忆与残酷的真相交织，让她头痛欲裂。现实世界中，顾清弦的双目赤红一片，如同两颗燃烧的炭火，充满了痛苦与挣扎。

他猛然伸出双手死死掐住自己的咽喉，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脸上是无尽的痛苦与憎恨，憎恨这被操控的身躯，憎恨这被诅咒的命运，更憎恨自己无法保护心爱之人。

"咔嚓"一声，骨头碎裂的声响清晰可闻。他竟想亲手了结自己，结束这被诅咒的生命。

金色的血泪从他眼角滑落，每一滴血泪坠落在地都凝成一枚逆写的符咒。符文闪烁着不祥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古老的诅咒。

"杀了我…"他艰难地吐出字句，声音嘶哑如同破风箱，"趁我…还能替你斩断这孽缘…"

他仅存的清明意志在与傀儡咒文做最后的抗争，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与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