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互相介绍完名字,云杜仲说道,“小弟家在清嘉坊有一座小院,比府学的排房好些,可做歇脚之处,几位恩人不如住在我家吧。”
“这……”
“每届院试前后,苏州各地学子聚集府城,府学的排房拥挤不堪,附近的民居也租金翻倍,白兄考院试要紧,诸位就不要推脱了。”
云杜仲报恩心切,说得诚恳,云歌和白鹤明商量后决定先跟二人去看看,他们在苏州府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位地陪带他们熟悉地方。
饱餐一顿,云歌给葛氏把了脉,让她服了一顿对症的丸药。
“虫已经排完了,接下来好好休养就行。”
葛氏再次感恩道谢,结清客栈的钱款后,两家人一起上路,云杜仲和葛氏赶着一辆马车,车里堆满了货布,夫妻二人只能并排坐在外面的坐板上。
云杜仲看着前方云歌一行人的马车,甩了下马鞭,声音哽咽,“幸好这次遇上了云夫人,否则你走了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葛氏也是眼眶微微发红,“回去和娘商量一下,一定要好好报答恩人。”
说到回去后的事情,夫妻二人一时沉默。
“把这车布倒卖了,估摸能赚五两银子,四两给大伯家,应该能安生一半个月。”
云杜仲心里难受,如果不是大伯家逼的太紧,葛氏也不用陪他在外面风吹日晒收布倒卖,不会受昨晚那个罪。他一个大男人保护不了老母和妻儿,真是太没用了。
葛氏清楚家里的情况,婆婆守寡多年,丈夫还是遗腹子,一家人这么多年一直仰仗大伯家的鼻息过日子,只能他们让干什么就干什么,丈夫已经很努力了。
葛氏轻轻握住云杜仲的手,“如果今年大弟考中秀才,趁大伯高兴,咱们把分成的事重新提一提,柏仁虽然考不成科举,但总得读两年书识几个字,末药也该开始攒嫁妆了,家里处处都要钱。”
想到一双儿女,云杜仲心里多了几分期盼,不过再想想大弟平日的表现,他又迟疑了,大弟……真能考中秀才?
……
又走了两日路,一行人终于抵达苏州府城。
这两日休息时,云杜仲和葛氏一直过来陪云歌和白鹤明说话,给他们讲府城生活事宜,让云歌等人大开眼界。
比如府城喝水要花钱买,吃菜要花钱买,就连处理厕所里的污秽都得花钱找专门的人干,美其名曰“倒夜香”。
谦川一想到每日什么都不干就得花这么多钱,心里打了个寒颤,对府城都没那么向往了。
不行,他不能眼皮子这么浅给爹娘丢人,但是家里真有这么多钱在府城花吗?
谦川看了眼正饶有兴致地和葛氏问苏州哪些糕点铺子好吃的娘,心里暗暗推测,他出发前悄悄打听过,族里这次给了爹三两银子的院试盘缠,娘带的银子应该比三两多,难道有五两?
云歌察觉到了谦川的视线,假装没有发现。
既然这个二儿子心思深爱算钱,就让他先猜着吧,当是锻炼他的智商了,反正最后他会明白“你娘还是你娘”的道理。
苏州府城共有六座城门,云歌等人在距离清嘉坊最近的阊门排队,把路引交给城门口的兵卒,顺利进入城中。
“奶奶,好多好多人啊。”霄英小声说。
云歌举目环顾,七月的苏州处处都是江南风情。
严整的街道两侧排列着一间间门户敞开的铺子,华丽的丝绸和名贵的香料在阳光下散发着梦幻般的光泽,来往游人衣衫轻透,笑眼盈盈,不知哪座绣楼传出的吴歌顺着古韵的河面飘荡,融进朵朵莲花。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
云歌等人的打扮在乡下算是极好的了,在这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苏州府,却被对比得寒酸。
云杜仲笑道,“终于回来了,咱们先往家里去,改天我带恩人好好逛一逛这府城。”
云杜仲赶着马车在前,车局的车夫在后,先沿着主干道走了一刻钟,再拐进旁边的小巷,又七拐八拐了约莫一刻钟,云杜仲勒住缰绳。
“再往前走一段就到了,我家门口停不下马车,我先帮恩人把行李搬进去,再去还马车。”
“这辆马车不是你们的?”云歌有些奇怪,云杜仲和葛氏一直做收卖棉布的生意,不至于买不起一辆马车吧。
云杜仲脸色有些尴尬,“这是我大伯家的马车,只是借给我们用,生意赚的钱也是大伯拿大头。”
云歌更是奇了,如果她没记错,云杜仲之前提过他大伯家的大弟今年也要考秀才。但翌朝法律规定商户不能科举,他大伯如果是生意的牵头人,他大弟怎么科举呢?
虽然很好奇,但云歌没有继续发问,她看出云杜仲有些难为情,知道其中内情不浅。
谦川和云杜仲一起把行李从马车上卸下来,云歌打量眼前充满江南特色的小巷,观察青瓦白墙上的纹路,还有探出墙头的青绿藤蔓。
就在这时,云歌听见小巷前方拐弯处传来几个孩童的争吵声。
“云末药!把你的沙包给我!”
“这是奶奶新买给我的,你又不是没有,凭什么要我的?”
“什么你的我的?你们全家都吃我家的、住我家的,赖着我家过日子,我奶奶说了,你们就是我家的奴才,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