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毛轩应和道。
“若是让你去担当此事,如何?”于文正问毛轩。
毛轩轻轻一笑,拍了拍说书人的肩膀,道:“阁下认真了,我们不过市井之中高谈阔论而已,上面的人听不到,我也去不了。”
“若是能去,你敢去吗?”于文正又一次问毛轩。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仿佛他们两个不在市井之中夸夸其谈,而在西南匪患的参军营帐运筹帷幄。
毛轩被说书人一脸认真的样子镇住了,随后正色道:“若是派我去,我定身入贼巢,不辱使命。成则千古留名,替西南百姓找了一条活路;败也不过一条的性命,何足道哉。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没有朝廷支持,红口白牙便想说动天道军,绝无可能。”
“你敢去就好。”于文正留下这一句话,便离开了。
毛轩倒是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是和一个说书的顺口闲聊几句罢了,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次谈话,竟能够成为他命运的转折点。
翌日,毛轩办事之时,听说了一个消息:巡边御史于文正来到西南,此刻正在官署之中休息。
于文正,那可是毛轩心向往之的大人物。
自读书时起,他就听过这个以刚直清廉、直言敢谏闻名的于文正于大人,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能碰到此人来西南做事,这让毛轩激动万分,迫切地想要一睹这位大人物的真容。
其实,根本用不着他主动过去,于文正已经派人来请他了。
不仅来请他,而且,是单独会见他。
毛轩得知此事,受宠若惊,急忙整理衣装,净面剃须,这才匆匆向于文正所在官署奔去。
待到了官署,进了屋子,却又不敢抬头,生怕冒犯了这位大名鼎鼎的于大人。
“毛轩,你昨天说的,可还算数?”于文正见他低头不语,率先开口问道。
毛轩听着身前人的声音,竟感到十分的熟悉,他突然抬起头,顿时眼前一亮,惊诧道:“你,你不就是昨天说书的……”
“正是,”于文正没等他说完,先承认下来,接着对他讲:“我此来西南,不止孤身一人。平南王朱昊祖却多次征兵,西南匪患却不见平息。朝廷派我前来查探,随后征发了一支五千人的精锐大军,自雄关赶来,过几日便可到来,协同平南王共平匪患。只是昨日听你所言,天道军似乎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既然如此,我也不愿多造杀孽,如之奈何?”
毛轩思索一阵,回禀道:“于大人,以下官浅见,可派一员干将前往天道军,说以利害,当有机会使天道军不战而降,使西南减少些兵戈之祸。”
“如此甚好”,于文正轻捻胡须,看向毛轩,突然问道:“我派你去天道军招安,你敢去吗?”
“有何不敢,”毛轩满口应承,补充道:“若是别人,毛轩尚有犹豫。如今于大人在此,只要你支持,我便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何须惧怕?西南地方平安,百姓福祉,在此一役。”
受命之后,毛轩在于文正的亲自护送下,离开了镇南城,孤身策马前去寻找天道军首领洛人豪。
在找到天道军之前,毛轩是有一定的心理预期的,无非是自己晓以大义,说以利害,然后洛人豪点头称是或者表示否定,然后自己回去汇报工作,是打是和便能够明晰。
在此之间,毛轩还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被洛人豪杀死,可死又何惧?他相信自己推崇备至的于文正于大人会记住他,为西南百姓而死,虽死无憾。
几日之后,毛轩竟然找到了天道军,却发现自己的遭遇同设想的完全不同。毕竟,流寇是不跟他讲什么道理的。
因为洛人豪极端厌恶官府,毛轩竟然连洛人豪的面都没见到,硬是被天道军挡在营外,不杀不抓不理不睬,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
毛轩也是执拗之人,颇有些不完成使命决不罢休的样子。
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立在营外,只希望能见洛人豪一面,表达自己的招抚大计。可直到他饿到昏迷为止,也未能见洛人豪一面。
倒是一直盯着他的小将,感念他毅力坚定,深为佩服,才不顾首领洛人豪设宴饮酒,强行闯入营帐禀告此事。
不知过了多久,毛轩才终于悠悠醒转,见几个天道军人正在给他灌米汤,还准备了一些米糊给他吃。
小将告诉他,首领吃酒醉了,说要你留着性命,明日见你。
毛轩以为几个天道军人在忽悠自己,还是咬紧牙关,不肯进食,宁愿以死明志。
小将无奈,正准备硬灌,却见黑暗中来了一个人,正是与首领洛人豪称兄道弟的项人尔。
项人尔来此,低身告诉毛轩:“我叫项人尔,乃朝廷锦衣,明日会帮你说话,只是你也得要有说话的力气才行。”
说罢,亮了亮腰间锦衣专用官刀,转身离去。
听到这话,毛轩的精神为之一振。
他转念一想,决不能有气无力诉说招安大计,于是急忙捧着米糊,咕咚咕咚灌到胃里,就地呼呼大睡起来,只求养精蓄锐,待到明日见洛人豪,再慷慨陈词。
成败在此一举,毛轩。
明日,就是决定你和西南百姓命运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