测灵碑上的萤火忽明忽暗，林寒掌心沁出的汗水在青石纹路上晕开第三道水痕。祠堂九丈穹顶垂下三十六道玄黄幡，幡面绣着的苍龙在穿堂风中似要破帛而出。三长老枯槁的手指掐着法诀，青灰色灵气如毒蛇缠绕碑身，碑底鎏金的&34；林&34；字族纹泛起涟漪，惊醒了梁上沉睡百年的引魂雀。

&34；废灵根！&34；王虎扯着嗓门嚷开，故意将唾沫星子喷在林寒后颈。少年垂首盯着青砖缝隙里挣扎的蝼蚁，耳边炸开此起彼伏的嗤笑。族中女眷们捏着绢帕掩口，金丝绣鞋却默契地后撤半步，仿佛他衣襟沾染的后山泥尘会污了绫罗。

三长老枯树皮似的眼皮半阖，指甲盖大小的测灵石自袖中滚落。那灰扑扑的顽石甫一沾地，竟将林寒足下三寸青砖染成墨色。&34；三年了，连测灵石都避之不及。&34；大长老的声音裹着金丹威压，震得供桌上十二盏魂灯齐齐摇曳，&34；即日起，废去林寒嫡系身份。&34；

林寒望着最左侧那盏魂灯，灯芯早已凝成血痂般的暗红。三年前父亲林青阳的命牌就是在此处碎裂，灯油泼洒在青石地面，至今还留着焦黑的灼痕。他伸手去扶歪斜的蒲团，却被守祠老仆的笤帚扫开：&34；晦气东西，别脏了祖宗清净地。&34；

暮色染透西窗时，林寒跪在祠堂外的鹅卵石径上。王虎蟒皮靴碾着他撑地的手背，靴底暗纹烙进皮肉：&34；听说你那死鬼爹留了把上古神兵？交出来，兴许赏你口剩饭。&34；三个旁支子弟围成半圆，袖中隐隐传来铁链相撞的叮当声。

&34；王师兄莫急。&34；绿衫少女自月洞门转出，腕间银铃轻响，&34；方才听膳房说，今日灵米蒸得硬了些，正缺个试毒的。&34；她将半碗冷透的猪油拌饭扣在林寒发顶，琥珀色的灵蜜顺着少年眉骨滑落，引来成群的嗜蜜蚁。

林寒盯着石缝里翻身的蝼蚁，喉间泛起三年来每逢朔月必发作的寒毒。比这更蚀骨的是母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那句：&34；护好你爹留下的&34；彼时窗外惊雷炸响，母亲脖颈突然浮现青莲纹路，将他推向暴雨滂沱的庭院。

子时的寒潭泛着幽蓝磷光，林寒握着柴刀劈开结霜的枯枝。刀刃磕在青石上的脆响惊醒了蛰伏的寒鳞鱼，鱼群搅动的水波里，忽地映出七朵青莲虚影。他怔怔望着潭中倒影，父亲临终前的呓语在耳畔炸响：&34；寒潭底藏着&34；

刀锋突然卡在某种坚硬物体上，火星迸溅的刹那，锈迹如蛇蜕般片片剥落。玄铁青光自刃口流淌，惊得寒潭冻结三载的冰面轰然炸裂。林寒虎口传来灼痛，万千根须顺着血脉扎进丹田，将寒毒凝成的冰晶绞成齑粉。

&34；空灵根？好个天道囚笼！&34；苍老叹息裹着十万年岁月积尘，自潭底幽幽传来。林寒踉跄着跌进突然出现的漩涡，最后瞥见刀柄处绽开的并蒂莲纹。那莲芯两点金芒忽明忽暗，恰似母亲临终时瞳孔里熄灭的星火。

潭水倒灌入七窍的刹那，少年恍惚看见青铜碑文在血脉中游走。碑上断裂的虬龙浮雕睁开竖瞳，龙须扫过之处，三年来被寒毒侵蚀的经脉竟如逢春枯木，绽出点点青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