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垂眸,定定看着她。
裴听月伏在他膝头上,身子微微发抖,眼神落在虚处:“嫔妾…嫔妾…”
一个劲地嫔妾,说不出所以然来。
谢沉并没着急催促她。
裴听月眸中光芒渐渐聚焦,她厌弃地将自己埋进谢沉膝间,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不是秦婕妤推得嫔妾。”
谢沉眉间微不可及地舒展了点,但语气依旧冷冽,他用指节扣了扣桌案,提醒道:“可你刚刚说,宫人们都看见了,是秦婕妤推了你。”
裴听月眼里噙着泪仰头:“是嫔妾做的!”
这句话没头没尾,但谢沉听明白了。
他一早就明白。
裴听月精神崩溃,无意识抓着谢沉的胳膊,好似落入水中直到现在才抓到了那块浮木:“今晨天气热,给皇后娘娘清完安后,嫔妾身上黏糊糊的,便想早点回宫沐浴洗漱,可没想到秦婕妤喊住了嫔妾。”
“昨日婕妤没留住皇上,皇上反而召幸了嫔妾,嫔妾想,今日婕妤定是来寻仇的。不知怎么了,脑子里突然出现一个坏念头。”
“所以嫔妾没停步子,又将婕妤引去了荷花池,在婕妤推嫔妾的时候,故意将她拉入了荷花池中。”
她将自己做的坏事完完整整说了出来。
谢沉脸色缓和,语气没那么冷了:“昨夜不是给你出气了吗?怎么报复心理这么强?”
裴听月秀眉蹙着,委屈道:“嫔妾也不想,可今晨婕妤明摆着是来寻仇撒气的,嫔妾没她位分高,难不成站在那里让婕妤欺负吗?嫔妾是将她引去荷花池附近,可若是婕妤不动手,何至于我们两个人同时落水。”
谢沉叹了口气,拂开胳膊上的手。
裴听月忍着泪珠,嗓音呜咽:“嫔妾知道自己很坏,皇上不愿见嫔妾也正常。”
她全身都小幅度抖着,正要行礼告退,刚站起来就被人拽进一个微凉的怀抱。
谢沉将人抱了满怀,轻声问:“水凉不凉?”
裴听月没懂他的意思,蓄泪看着他。
谢沉很有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荷花池的水冷不冷?有没有呛着?”
在这一句话中,裴听月扑簌落泪。
“不冷…”
“没呛着…”
“呜呜呜…”
她哭得很凶,一开始只小声地哭,后来趴在谢沉肩头哭得很大声,到最后眼眶都哭肿了。
把谢沉的心都哭乱了一点,拿了帕子给她擦眼泪珠子:“怎么哭得这么凶?”
裴听月抓着他的衣襟,使劲往他怀里贴:“嫔妾第一次做坏事,好害怕…还有皇上,皇上欺负嫔妾…”
谢沉觉着前半句是真的,这后半句…
他好笑道:“那你说说,朕怎么欺负你了?”
裴听月慢慢缓着泪意,抽噎道:“刚刚嫔妾说落入荷花池中,皇上话都不安慰一句,只让嫔妾走,这不算欺负吗?”
谢沉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是故意为之,安慰你做什么?”
梁尧讲清楚来龙去脉后,他就明白了这事是她做的。
心头有几分意外,有几分不受控制,却能理解她的所作所为。
让他没想到的是,她会在这里将自己做的坏事和盘托出。
实在令人心软。
他没法冷脸下去。
裴听月瞪大的眸子:“皇上知道?可一开始嫔妾没说啊。”
谢沉仔细解释起来:“落水一事上,表面上是秦婕妤推你入水。但有心之人细心剖析此事,也能发现一处微小破绽。”
裴听月眨眨眼:“什么破绽?”
谢沉看她:“既然一开始就装作没听见秦婕妤的话,那你大可以全程无视她,只要进了长乐宫,有贵妃在,她不敢放肆。可你没这样,反而在御花园的荷花池中停住了不走,随后才发生那么多事,这不算一处破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