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军慌乱之下,有人已匆忙奔向绞盘,试图拉开沉重的城门。
可谢贵怎会让他轻易逃回?
他冷冷一扫身旁亲兵,轻挥手中马鞭,铁蹄飞踏,骑兵迅速分列两翼,如潮水般再度合围!
“拖住他!”
话音未落,十余支弩箭破空飞来!
哱拜心知不能再拖,狠狠一夹马腹,战马悲嘶着跃前,甩开身后追兵。然而就在这时,侧方刀光忽至,一名骑卒横冲而来,枪尖直取哱拜腰腹!
眼看避无可避,哱拜左手猛一拉缰,右腿借势勾住马镫,整个人朝后翻去!枪锋堪堪擦过他的铠甲,未及杀伤,他已顺势从马背上跃起,重重落地翻滚两圈,随即飞身跃起,直扑城门!
守军已打开一线缝隙,数人探身而出,惊骇地看着这骇人的场面。
哱拜未停,冲至门前,猛然回身,战刀横扫,将最接近的一名明军骑兵逼退半步,而后趁势踏入门内,大喝道:“关门!”
守军如大梦初醒,仓促间放下沉重的门闩。
“轰——”
木栓落地,灰尘激起,哱拜喘息未定,血迹自甲缝渗出,滴落在石阶上。
城外,谢贵勒马止步,目光沉沉地望着那扇紧闭的城门,神色阴鸷,唯有指尖轻扣缰绳,似在思索下一步。
城门紧闭,尘埃未散,四周,兵卒肃然而立,神色敬畏,却无人敢直视他。
风穿过城巷,卷起微尘,在寂静的空气中打着旋。
哱拜缓步前行,视线扫过破败的街道,士卒有的瘫坐在墙角,有的四下踌躇,神色惶惑不定。
城内人心已散,局势已如风中残烛,岌岌可危,纵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再盘桓于此,亦是回天乏术。
悲戚涌上心头,他瞥了一眼自己的甲胄,破损、染血、斑驳不堪,像个逃亡的败将。
他抬眸望向前方,目光落在府邸方向,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
是时候,回府结束一切了。
哱拜拖着疲惫却不容示弱的步伐回到府邸,入目之处尽是仓促收拾的痕迹。
院中仆役慌乱不堪,来回奔走,见他现身,纷纷围拢过来,眼中透着一丝庆幸,却难掩对城中危局的深深忧虑。
秋日萧瑟,黄叶堆积,尘埃在静谧的庭院中浮沉,唯有风声划过屋檐,带着一种异样的沉闷。
门前,须发斑白的老仆静立不动,目光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爷,您回来了。”他声音沙哑,却带着一丝轻松的笑意,仿佛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哱拜微微皱眉,还未来得及开口,老仆已疾步上前,双手似是无意地搭上他的肩。
就在那一瞬间,他手腕一翻,掌侧迅猛地砸向哱拜后颈!
猝不及防之下,哱拜只觉眼前一黑,身子一晃,倒了下去。
仆人们惊呼失声,而老仆却毫不迟疑,沉声道:“快,把老爷抬进去!”
几名家仆慌乱地将哱拜扶入内室,老仆动作利落,将他满是血污的甲胄一件件卸下,擦去面上的尘垢,而后取出一套寻常布衣,轻轻盖在他身上,仿佛只是让他小憩片刻。
烛火摇曳,映得老仆满是皱纹的面庞愈发深沉。
他跪坐在榻前,静静看着熟睡的哱拜,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
“老爷,您这一生戎马倥偬,又待我们不薄……”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某种无形的存在交托遗言。
“如今,让我为您做最后一件事吧。”
他缓缓起身,转身走向门外,点燃了身上的衣襟。
刹那间,烈焰如蛇般攀附而上,火光跃动,把周遭映得一片微醺的红。
他抬手,抓住系在横梁上的绳索,缓缓扣上自己的脖颈。
毫不迟疑地,踢翻了脚下的木凳。
院中风起,落叶卷起微尘,天光映照着他佝偻却不曾屈服的身影。
门前不远处,仆从们围聚一圈,毅然赴死,身影接连倒下。
每一阵风起,卷起仆从们的鲜血,仿佛都带着即将湮没的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