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的,风刮得人耳朵生疼,她与几个老姐妹正窝在村口晒太阳、唠家常。
桑姑婆清了清嗓子,神秘兮兮地说道:“咱村谁厉害?还得说那寡妇莲香!
这事得有七八年了,也是个大冷的春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莲香在家正缝补衣裳呢,门突然被敲响。
一开门,俩小娃站那儿,瞧着乖巧可怜,说迷路了求收留。
莲香心善呐,哪能不管?又是烧水又是拿吃食。”
“谁料这俩小娃不是善茬儿!吃饱喝足后竟哄着莲香出门,说带她去去个好地方,给她寻摸一兜子财宝当谢礼。
她就这么糊里糊涂跟着走了,到了海边上了船,才知道要去那大老远的罗刹岛。
听莲香说,那罗刹岛在海那头,老大的一个岛,四周茫茫全是水,孤零零一个地方,心里直发慌。”
桑姑婆拍着大腿,提高音量:“上了岛,莲香瞅着周遭不对劲,俩小娃也露了原形,原来是心怀鬼胎的侏儒歹人。
把她同其她女子困在一间洞窟里,用刀划破她的手脚,取血炼丹。
莲香那是又气又怕,可骨子里有股倔强劲儿,就是不从,这反抗被射瞎了一只眼,最终趁乱,逃到海边跳下去了。”
周围姑婆们瞪大眼,大气都不敢出。
桑姑婆继续道:“海水冰得刺骨,独眼的莲香呛了好几口水,可心里就一个念想——回咱津沽。
也不知漂了多久,浪拍得她浑身青紫,万幸被出海的渔民瞧见救了。
千海里的水路啊,莲香愣是撑下来了,回来那头几年莲香还在村子里出现过,这几年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桑姑婆讲述的这个道听途说的故事,在村妇们面前说得并不夸张,内容也较为简略,但实际上当时的情况远比这危险得多。
青菀回到驻地,一字不漏地讲给了岳清澄。
独眼的莲香,海那头的罗刹岛,哄骗人的两个孩子,成为了打探消息的线索。
可是谁也没见过桑园镇的莲香,新线索寻找了大半年,却毫无结果。
这天,她们顺着星沙溪向西南走到十里河滩,天色早已漆黑一片。
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两个小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跟在赖芊芊身后。
赖芊芊原本是来祭拜兄长的,却被两个孩子缠住,正与他们低声交谈着。
岳清澄和其他姐妹隐在暗处观察,深知此时若贸然上前,只会惊动他们,甚至破坏后续计划,她示意众人稍安勿躁,屏息静待时机。
待那两娃跑远后,她才带着几名女卫悄然靠近。
赖芊芊抬头一看,顿时露出几分激动,竟快步迎上前来,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冷锋寨芊芊见过幽煞!”
岳清澄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心念一转,已然明白赖芊芊误将自己当作冷锋山的韩霜月。
她略一沉吟,索性将计就计,眉间掠过一丝冷意,沉声问道:“刚才那两个孩子,与你说了什么?”
赖芊芊毫不怀疑,立刻低声回道:“两个孩子说五日后要带我前往罗刹岛,那里藏有金银财宝。”
岳清澄点头,语气平静却透着威严:“金银财宝不过是诱饵,这两个孩子绝非寻常之辈。他们的真正意图,本座倒是颇感兴趣。这五日,你便留在这里,本座随时会来找你。”
赖芊芊微显迟疑,不解问道:“可、可是,他们只说让我去,尊主您……”
岳清澄厉声打断:“怕什么?本座自有安排!你只需按计划留在这里听候指示,记住,不可轻举妄动。”
赖芊芊垂首应声:“芊芊明白,定会谨慎行事。”
话毕,她转身望向身旁的姐妹们,眼中隐隐透出一丝喜悦,这条线索来得如此突然,却似乎成为了她们久寻未果的曙光。
岳清澄安排赖芊芊留下,是担心她轻举妄动扰乱计划,然而,此行上岛需携如此多人,具体如何安置,还需从长计议。
月色朦胧,岳清澄目光落在星沙溪畔,这里是十里河滩,估摸着两个孩子离去的背影,大概率会去往宁安镇,沿途还有几处村庄可供她俩盘桓。
想到这些,她已然成竹在胸,只需派女卫三三两两分散于各村寨,一旦那两个孩子露面,便可捕捉到登岛的机会。
猎人与猎物,欺与被欺,终究要看谁技高一筹。
那两个孩子习惯于夜间行动,专挑行走夜路的女子搭话,女卫们便顺势配合,在不同地点一一现身,引入他们的视线。
女卫们的演技天衣无缝,很快被鬼童兄妹纳入计划名单之中。
而在桑园镇,青菀寻来韩霜月的画像,惊讶地发现,除了脸上的那道疤痕,画像中的人竟与岳清澄极为相似。
她灵机一动,用药泥和草灰在岳清澄的脸上画出一道相同的疤痕,将她打扮成韩霜月的模样,以便混淆视听。
岳清澄讲述到这里,火堆前的人们已有了倦意。
苏梅困得像说梦话似的插话道:“十里河滩处的草屋是我以前和赖二毛的家。”说完又昏昏睡去。
在她话音落下后的片刻寂静里,众人脑海中似乎都浮现出那座位于十里河滩的草屋模样。
南星打着哈欠,跟着说道:“我没嫁到宁安镇之前,就住在桑园镇。”
金宝儿一旁疑惑问道:“你不是就出生在桑园镇的吗?什么叫‘住在桑园镇’?”
南星摇了摇头:“不是,虽然我记不得以前发生什么了,但我知道我不是镇子里的人。”
金宝儿有些意外:“啊!这样啊。”
话说着,她又问岳清澄:“那赖芊芊怎么办?她还在塔摩萨窟里呢!”
岳清澄淡声道:“其实白天已经与她说过,我们会出来寻找生路,她留在里面做个内应。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金宝儿本想再问点什么,但见岳清澄不欲多言,也没好意思继续开口。
洞内火堆旁的余烬还在缓缓跳动,微弱的红光映在岩壁上,空气中弥漫着炭火的余温。
皇甫流云盘腿坐在一旁,已入定睡着,传出轻微的鼾声。
兴致勃勃听岳清澄讲了一夜故事的众女子终于安静下来,铺着斗篷靠着草垫东倒西歪地进入了梦乡。
忽然一阵细微的“簌簌”声从远处传来,像是某种东西爬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