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是,他真的有些承受不了荣妄的嘴了。
一想到,被女婿像训孙子似的训一辈子,她就觉得也不是非攀荣妄这根镶了金的高枝。
裴桑枝秀眉一扬,伸出手,指了指脑袋,语气格外真诚:“父亲,您这里面一半是面,一半是水,摇一摇就变成了浆糊吧。”
“您怎么有勇气挑剔上荣国公的?”
“是祖父给您的吗?”
“是您亲口说荣国公极得陛下宠溺,就连皇子公主们也略有逊色,不论行至何处,皆被人捧着敬着。”
“倘若这话传到荣国公耳朵里,怕是要在侯府门前摆开阵仗,骂个三天三夜都不带重样的。”
永宁侯表情难看:“你我父女之间的私语,旁人怎么会知。”
裴桑枝勾唇,似笑非笑:“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另外,女儿觉得父亲可能错估了祖父的实力。”
“即便有祖父撑腰造势,永宁侯府在荣国公府面前依旧不堪一击。”
永宁侯气的吹胡子瞪眼,不忿的争辩:“纵是他权势滔天富贵逼人,难道还能凌驾于皇室之上?”
“失了陛下的恩宠与荣老夫人的庇佑,他眼下的风光终不过是转瞬即逝的昙花罢了。”
裴桑枝闻言,嘴角笑意骤然消散,垂眸盯着洒在案几上的光点,声音浸了霜,掷地有声:“父亲慎言。”
“您这般口无遮拦,是要拖着整个裴家去死?”
“你我合谋利益,就在同条船上,船沉了对谁都没有好处。女儿不想看您像母亲那样犯癔症,拖后腿,平白碍事。”
“您刚才那番话,随随便便被编排一番,就成了父亲有不忠、不臣之心,巴不得陛下和荣老夫人短命。”
永宁侯怔在原地。
裴桑枝心下不耐愈盛:“您浸淫权势半生,见惯尔虞我诈、算计倾轧,合该更小心敏锐,谨慎善思,怎的这般……”
说到此,不由得加重语气:“这般愚钝轻狂!”
“如果眼蒙尘翳,耳塞棉絮,那就捂的彻底些,做个十足的蠢货,反倒安全。”
永宁侯下不来台。
他女儿到底是个什么混账玩意儿,竟然这么不给他面子!
指着他的鼻子骂他,跟在大庭广众之下狠狠地扇了他一个耳光,有何区别!
“为父绝无此意!”永宁侯咬牙切齿。
裴桑枝蹙眉蹙的更紧了,脱口而出:“那些朝堂上的政敌豺狼攻讦撕咬你时,可会细究你究竟存没存那份心思?”
永宁侯闻言瞳孔骤然收缩,喉结艰涩滚动数下,终是心虚的息,半句辩白也未能出口。
“父亲。”裴桑枝拔高声音。
永宁侯瓮声瓮气:“做甚?”
“还没骂够吗?”
简直倒反天罡!
裴桑枝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望着永宁侯,旋即,推过去一盏早已没了热气的茶:“父亲,您还是先饮盏冷茶醒醒神吧。”
“等这心头邪火散了,您那被怒气冲散的清明神智,总能归位了吧。”
永宁侯:他听懂了,裴桑枝又在阴阳怪气他。
“你有话直说。”
裴桑枝叹了口气,无奈闭了闭眼,再睁眼,已是一片平静:“您把陛下的口谕当作耳旁风了吗,还是说已经做好准备迎尚宫局女官入侯府了?”
“父失公允,母丧慈心,兄悖人伦……”
“您恭听陛下口谕,总要有所作为啊。”
果然,人不能动怒,动怒会让人变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