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帝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嘴唇翕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幽幽的叹了口气。
日头,攀升的越来越高。
元和帝把荣妄拘在华宜殿用了午膳,方大发慈悲松口放人。
“朕赐你的腰牌是摆设么?宫门明明随时随地为你敞着,可哪回不是非得传旨召见,你才肯进宫?三两旬都见不着人影,你心里头是半分也想不起朕这个表叔父。”
荣妄赔着笑,顾左右而言他:“表叔父,侄儿马上要到御史台当差了,日后多的是时间在您面前晃悠。”
是他非要避嫌吗?
是前朝后宫那部分盯着他的人,生怕他给陛下灌迷魂汤。
他一进宫,那些人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
元和帝横了荣妄一眼:“你以为御史台的所有官员都有资格上朝面圣?”
旋即,话锋一转,“朕给老夫人备了些上等的滋补药材,稍后就差人送至荣国公府,你回去后,代朕向老夫人问安。”
荣妄从善如流的应下,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
元和帝望着荣妄的背影,低声喃喃:“究竟如何做,才能保荣氏一族长盛不衰。”
其实,母后病逝后,朝堂暗流涌动,不乏心存怨恨之臣上书陈情,奏请父皇清算母后牝鸡司晨之过,将朝中母后一党尽数拔除,屠灭荣氏血脉,废女学、裁女官署,以免再现阴阳颠倒乾坤乱的覆辙。
那些人以为,是母后蒙蔽父皇在先,设计架空父皇在后,圣心必然愤懑难平,他们的奏疏是投其所好。
却不知,父皇假以旧伤复发为由,心甘情愿放权。
他记得父皇说过,如若没有母后,他不可能君临天下。
元和帝敛回目光,幽幽的叹了口气,又道:“让李顺全亲自走一趟永宁侯府,不必给永宁侯留体面。”
李德安恭声应下。
……
荣妄离开华宜殿,沿着长长的宫巷走着,转角便撞见了六公主谢宁华。
视线相触,荣妄的眉心微不可察的皱了皱。
“荣表哥。”谢宁华声音娇俏而清澈,眉眼认真,似是在寒风中等久了,嫩生生的面颊洇出胭脂色,透着鲜活的生气。
荣妄稍稍后退半步,避开谢宁华灼热的视线,语气疏淡又规矩:“见过公主,我尚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
谢宁华仰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望着荣妄。
眉眼穠艳妖孽,恍若四月牡丹国色香,与周遭的凋零枯寂的冬景格格不入。
谢宁华承认,她从未见过比荣妄更赏心悦目的脸。
哪怕剥去荣妄本身所代表的权势和价值,单看这副昳丽皮囊,就值得她煞费苦心,百般装腔作势。
“荣表哥留步。”
“我既知荣表哥风寒未愈,便做不到视而不见。这是我亲手做的药囊,鼻塞难忍、头昏脑涨时,或可缓解一二。”
“药囊针脚粗糙,还望表哥莫要嫌弃。”
荣妄垂眸看了眼谢宁华掌心里的那个颜色艳丽、花纹精美繁复的药囊,下一瞬便抬起头,不点而赤的薄唇轻启,声音清冽的好似山泉击石:“六公主非要我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谢宁华一怔,捧着药囊的手轻轻颤了颤。
俗话说,智者千虑,犹可周旋;愚者一怒,立见血光。
她瞧着荣妄委实不像个蠢人啊。
怎么就选择直接亮刀子,捅死她了?
荣妄直直的望着谢宁华,继续道:“六公主秀外慧中,当洞悉了陛下的撮合之意,自然也听出了我言辞间的婉拒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