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被擒三日，魂都震动。奉天阁未发一语。

直到第四日，女帝夜千雪身着素服，步入凤华宫。

宫内血气未散，残魂未泯，女帝走至玉阶之上，看着太后跪伏之身，静默良久。

“你教我登帝，却也教我疑人。”

“你守了东宫十五年，到头来，只守住了一场妄想。”

“今后——凤华封宫三年。”

“你……自裁吧。”

女帝语毕，转身而去。

太后轻笑三声，拔下发簪，鲜血喷薄如魂雾散去。

太后魂散的第三日，凤华宫深锁，封符挂满殿门檐角，风吹不动，雨洗不褪。

天色将暮，宫墙幽沉如墨，天光已尽未尽，恰似京城人心，明未全明，暗亦未绝。

林峰着镇魂官袍，自宫外缓步入凤华。

他步伐极轻，像是怕惊了什么。

身后无一随从，唯风入袖。魂蛛悬于腕脉，微微抖动，嗅出残魂未净的余气。

凤华宫地宫三层，封锁半月，今日首开。

他是来查封宫库的。

宫库深处，封印重重，皆为魂器封结。入内需以帝印之心控印，镇魂之令配合，外人不可擅破。

林峰手中执印，指尖轻动，一道道青冥印纹浮现，穿透三重封结，直入最内一层“魂藏”。

那是太后生前所藏私密之物，凡入者皆需记籍封令，寸物寸录。

林峰手未触任何一卷，唯独在最内侧一角的青木箱前，忽然顿足。

箱不大，仅一尺宽。

盖未封死，边缘却刻有林家旧印：双纹龙环，凤纹居中。

林峰眉心微动，似有旧忆浮现。他并未立即开启，只是盘膝坐下，静了一盏茶的时辰。

而后，伸手，将那木箱缓缓打开。

……

箱中，除了一件旧青罗衣，一封未启的信笺赫然在内。

笺纸早黄，字迹却极清，是以极古的“霜魂笔”所书，魂意未散，字可摄识。

林峰看了第一行，指尖一顿。

【致吾子。】

笔力稳静，略带一丝微颤，仿佛写字之人，在迟疑中将一生压进短短纸页。

林峰没有读下去。他手指紧紧夹住纸页边缘，停了很久，才轻声唤出魂印识念，将整封信从纸面“抄魂”。

而那一纸内容，识海浮现——

“我本非林家之妇。”

“你非林昊所出。”

“我以‘秘血换脉’，借林家血阵孕你，是因你之魂种，先天异象，为不可留于凡胎之子。”

“此事，唯太皇太后知。”

“当年我护你入林家，是为保你一线生机。”

“你若见此笺，或为真相所逼，或为命脉将破。”

“不论何因——你终归要知道。”

“你身之血，不属林昊。”

“你之魂，不归此世。”

“——柳青辞。”

林峰望着魂识中那行尾字，良久无声。

他眼底未见怒、未见惊，唯有极深极深的一道寂静。

仿佛他多年心中那条“我是林峰”的执念，在此刻，终于断了一丝。

……

半个时辰后，秦苏于宫外候得他出。

“你怎么才……”

她刚要说话，却看见林峰手中多了一道密封的魂印卷。

那封卷上，无名无题，仅以镇魂之印三重封锁。

林峰将其交出，只道一句：

“替我藏好。”

“此物，不得落入任何人手中。”

秦苏眉头微蹙，接过时看了他一眼：“你不看了？”

林峰转过身，朝着凤华宫外走，声音极轻，像夜雨敲灯檐。

“我看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