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月还未进门,忽见海棠林中人影绰绰。
她顿住步子,指尖竖在唇边,示意柳书噤声,主仆二人竖起耳朵。
听来是李紫鸢在安排丫鬟流苏,“什么当归,何首乌,雪莲啥的,都别买,说给老夫人听听就算了,账上哪还有银子给她享受?”
流苏诚惶诚恐问,“这些药方子上的都不买,那买什么?”
“这点常识都没有,平替啊,用夏枯草,三七,香附,八角莲,都是舒经活血的,大同小异。”
江映月出乎意料,李紫鸢竟会几分医理?
不过,没人告诉她,王氏不可用夏枯草?
太医曾言,王氏胃上有毛病,夏枯草这类药物,容易引起咳血症状。
李紫鸢未察觉到江映月二人,折回院中,江映月又不着急进去了,“我们四下走走,等着看好戏。”
不去见王氏那张老脸,柳书乐还来不及,“要奴婢说,主母归西您也别去沾晦气,这些年您哪个月不给她送去燕窝海参,她那衣橱里的香云纱,哪件不是小姐您置办的?”
“谢如安是她亲儿子,李紫鸢腹中又有她亲孙儿,我一个外姓,当然是榨干油水,如抹布般抛弃。”
江映月绕着别院走了两圈,就听院中尖惊呼声响彻,“母亲,您怎么了!来人,速速去请郎中!”
裹着小脚的老嬷嬷一步一瘸地往府外跑,江映月慢条斯理踏进门。
谢如安正大发雷霆,“母亲好端端的,怎么吐了血,都是你,抠抠搜搜,眼前无可用之人,寻着虱子往头上爬!”
被谢如安呵斥的,不就是前些日子,还捧在手里的心肝儿——李紫鸢么?
“我哪知道,凶什么凶?”
李紫鸢努嘴嘟囔,江映月淡淡的,“当归不给吃,何首乌舍不得,夏枯草入胃,还能有好么?”
“夏枯草?”谢如安难以置信地拔高音色。
夏枯草跟名贵药材比起来,根本上不得台面。
李紫鸢徒睁大眼,差点就问出口,问江映月是怎么知道的。
话到嘴边,她话锋一变,“胡说八道,你专程来就是污蔑我的?”
江映月冷笑,这一笑,笑得李紫鸢心慌。
她干脆一条路走到黑,颠倒黑白道,“一定是你,勾结下人,想要诬赖我!”
转而,她矛头对准流苏,“是不是你吃里扒外?”
流苏诚惶诚恐地跪下,“紫鸢姑娘,分明是您……”
“你还敢泼我脏水?”李紫鸢声色俱厉,这屎盆子,横竖都要扣在流苏头上。
谢如安深信不疑,伸手就去抓流苏,“好你个流苏,看你平素里听话,才留下你在府上,你跟江映月这黑心妇沆瀣一气?”
流苏吓哭了,江映月两步并作三步近前,将流苏拉到自己身边。
那日她目睹全程,流苏只是个丫鬟,听命行事罢了,况且她见不得谢如安这懦弱之人,只能拿女子出气!
岂料谢如安狗急跳墙,还没回过神来,脖子便被他的大掌钳住,空气被从胸腔内挤出,整个人向后仰去,后腰重重地磕在桌沿上。
江映月瞪大眼睛,就看见谢如安那张狂怒的脸,他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跑得掉?母亲若有事,我必让你陪葬!”
耳边,是柳书和流苏的惊呼。
接着,是狂风撞开朱漆大门的声音。
一道玄色大氅的身影便裹挟着风雨卷入,男人冷着脸,漆黑的眼底深沉,像刚出鞘的宝剑,锐利得能滴出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