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叶莫琀说了什么,他一句都没听进去,只定定看着窗外。
商铺鳞次栉比,行人步履匆匆,小贩沿街叫卖,京城街市一如既往繁华喧嚣,车水马龙。
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哥,到侯府了,老太太和侯爷都在府门口等你呢。”
赵玄祐跟着叶莫琀下了马车,果然看到许久未见的靖远侯扶着叶老太君站在府门前等待,看到他们焦急和关切的眼神,那张平淡无波的脸终于有所动容。
“祖母,父亲,是玄祐不孝了。”赵玄祐跪在他们跟前,抱拳请罪。
“回来了就好,无须内疚,”叶老太君上前将他拉了起来,“如今贪官落网,拨乱反正,你非但没错,还立了功劳。”
前些日子京城里流言纷纷,都说靖远侯府这独子入狱,前程尽毁,往后这一脉显贵的门楣是保不住了。
如今兴国公府倒霉,赵玄祐出狱,叶老太君自是扬眉吐气了。
靖远侯与赵玄祐一般高大,只是他早年失了爱妻,又多年伤病,比赵玄祐要瘦削很多。
回京以来,他一直几番进宫面圣,确定了皇帝有心回护赵玄祐之后,暗中与潘循取得联络,让侯府护卫协助潘循查案,这两个多月来劳心劳力,面容亦有些憔悴。
他上前拍了拍赵玄祐的肩膀,宽慰:“的确不是你的错,无须请罪。”
“世子回府是喜事,都别站在门口说话了,洗了尘土进府再叙话吧。”
一旁的魏姨娘捧着新剪的柳枝走上前,叶老太君和靖远侯各执一支,在赵玄祐身上轻拂,替他拂去晦气。
“恭喜大哥回家!”叶莫琀在旁边高声喊起来,侯府门前众多下人也跟着呼喊起来,迎接赵玄祐回府。
自从大年初一赵玄祐入狱,侯府这个新年过得死气沉沉,到了今日才终于有些春日的气氛。
出狱毕竟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张扬之事,因此并未放鞭炮,只一家子关起门来吃了顿洗尘家宴。
靖远侯原本有许多话想问,但他见赵玄祐情绪低沉,亦未多言,饭后送走了叶莫琀,便让儿子回房歇息。
泓晖堂里一如既往的满院幽绿,却比平常更绿一些。
赵玄祐看着灰墙上爬满的地锦,忽然想起一件小事。
他不喜欢种花,因此玉萦变着法在院子里栽竹子,后来看腻了竹子,又带着紫烟在墙角埋了许多地锦。
如今气候渐暖,地锦爬上灰墙,抽出了新叶,似在墙上铺了碧屛一般。
她若是见到地锦如此繁盛,一定会得意的炫耀。
赵玄祐强忍着心中的波动,抬步继续往前走去。
廊下的映雪和秋月见他回来了,纷纷起身朝他行礼。
从前他从外归来的时候,玉萦都跟映雪坐在这里,一边看着炉子里的水,一边闲聊说笑。
她在泓晖堂里从来的不施粉黛的,衣裳亦穿得随意,漆黑的头发只拿一支玉簪绾着,见他回来也不会立即起来相迎,只坐在那里冲他扬眉一笑。
赵玄祐看着眼前的映雪和秋月,手下意识地摸到了崔在亭给他的那支断簪。
直到此刻,他对玉萦之死终于有了一种实实在在的感觉。
她不见了。
泓晖堂里再也看不见她的身影,她从他的眼前、身边彻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