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归凡应了一声,陆钦不满:“师娘,你们总这么偏心。归凡自己单独一间房就算了,我家里也来人催过,你们都不肯放我下山。”
师父终于放弃了那盘菜,转攻蛋羹:“你学艺不精。”
“我学艺不精?!”陆钦大呼小叫,“叶归凡除了点医术都没学什么,那三脚猫功夫连山下的小毛贼都打不过!就会点花拳绣腿!”
“哎呀,这是术业有专攻。”师娘打圆场。
“行了,别废话了,吃完没?吃完给你大师兄把鲫鱼汤和饭送去。”师父发话。
陆钦愤愤地趴了几口饭,丢下筷子,气鼓鼓地把东西端了出去。
“归凡别和他计较。”师娘无奈地摇摇头,笑说。
叶归凡也是一笑:“知道,他还是小孩心性,何况这是事实。”
“你总是这样。”师娘叹气,“我和你师父没有孩子,我又很喜欢女儿,这些年都把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可是你小小年纪总是一副寡淡的样子,人家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以后回去了要懂得撒撒娇才好。”
师父:“归凡不像你爹,你爹那个大老粗,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你是个心思重的,师父担心你回去王都受委屈。”
“王都有爹和娘,还有大伯二伯堂哥堂姐,想来应该是热闹的,倒也不至于委屈。”叶归凡说。
师娘摇头:“我倒是希望你别回去,你敏感不过,王都是权势的中心,身在其中的人总是身不由己,哪怕你自己什么都不做,也会有人处处把你算计了去,你回去了不见得是好事。”她说着,声音竟然哽咽起来。
叶归凡心里一动:“师娘不要担心。”
“怎么说话呢,归凡到底是王都的人,你总不能不让她回到父母身边吧。”
师娘仍然一副忧虑的神情:“我只是担心,临渊下山不过两年,这次见他却觉得仿佛变了个人似的。今日我为他诊治,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有几十条,有刀剑伤,也有暗器伤的。我搭着脉,他靠在墙上就睡着了。我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看着心疼,我希望你们这些孩子都能过的平淡幸福些。”
叶归凡轻声道:“我知道的。我不会委屈自己,要是过的不快,我就回来找师父师娘。”
“只怕没那么容易……”师娘说,“当初你们拜师,临渊说他要学武,要学兵法。阿钦说他想学经世为人,你却说你想学医术。我一直不知道临渊的身份,但是很相信他的为人。你是天生爱行走的,与临渊不同,在王都多少会觉得束手束脚。人说女子要琴棋书画,女红也要出色,说来惭愧,师娘这些样样不通,什么也没能教给你。你也算是个大家闺秀,不懂这些恐怕回去后被人看不起。”
叶归凡:“师娘不要担心我,我会保重自己,悬壶济世是我的梦想,这点不会变。至于其他人说什么,我并不放在心上。”
年纪大的人经历世事之后,就如同发现了某种秘籍,总是喜欢告诉年轻人自己的经验,想提醒他们,只是年轻的人不到自己亲身体验过,是听不进去别人的忠告的。
“好了,让归凡回去休息吧。”师父轻拍师娘的背安慰,难得的轻声细语。
“我真的好难过。”师娘哽咽道。
师父:“我知道,我知道。”
“所以今晚你把碗洗了锅刷了吧。”
师父:“……你怎么也同我似的不正经了。”
叶归凡回到房里收拾东西,她的行李极少,除了几件衣服就是一些医书,想到自己学了个七八成就不得不离开,心里泛起酸涩之情。
王都……对她来说已经是个很陌生的词了,对于它的记忆也非常模糊,依稀记得是个很繁华的地方,说来奇怪,在记忆中的王都主色调都是鲜明的大红色,似乎代表热闹的颜色仅剩这个。自从七年前来到这里,父亲母亲除了逢年过节捎信来,没有别的行动。
叶归凡每每读着那些信件,能体会到字里行间的父母亲情和一种无奈。可是常年不见家人,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亲近父母了。
马上要回去,她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王都啊……那是个什么地方?
叶归凡将包袱丢在桌上,想起来白日里沈临渊的事,看了看天色觉得尚早,就出门去寻他。从前他还在山上的时候,是不许别人去他的院子里的,哪怕是那些个他的小跟班也会被他提着后衣领丢出来摔得龇牙咧嘴。
但马上就要离开了,她却很想跟他们好好道个别。
叶归凡轻手轻脚地遛进沈临渊住的院子,原本以为许久没有人居住,院子里会有杂草疯长,到了里头才发觉竟然出人意料的干净,叶归凡猫着腰往里走,后知后觉地意外自己为什么跟去做贼一样,尴尬地清了清嗓子,直起身来。
“有事吗?”沈临渊冷淡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