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门宅内,软榻内的锦被一阵翻涌。
钻出头来晃了晃脑袋,吐出一口浊气,西门庆兀自穿着中衣。
心说有道是家中繁荣千样好,不如野花一枝香。
推开门去,放了这一屋子的腌臜气,穿了一身青布直裰自在偏房闲坐。
西门庆直觉体内灼热,自觉不适,便摊开两手。
“来呀,端茶来!”
门外的文杏应了一声,不消多时,端着一壶新泡的六安瓜片钻了进来。
“小姐,可是睡好了?”
看着粉帐中云鬓蓬松,双颊粉红的薛宝钗,文杏斟了一杯温茶递了过去。
“自是睡好了,三妹妹和林妹妹呢?”
饱满的红唇轻轻将茶盏中的茶水吮进口中,薛宝钗只觉得脑袋清醒了些,伸手轻轻托着臻首,转头看向软榻。
明明昨夜三个人还是一张榻上说着话的呢
文杏闻言轻轻捂嘴一笑。
“今早晨鸡还没叫呢,林姑娘和三姑娘便走了,林妹妹还跟奴婢说,小姐睡得憨如,憨如”
说到这,文杏的一张粉白小脸憋得如桃花瓣一样粉红。
看的薛宝钗瞥了她一眼,把茶盏轻轻墩在桌上,啐了一口。
“你只管说就是了,我又不能把你撕了去!”
她早就知道林妹妹牙尖嘴利心藏锦绣了,这几天几个姑娘同床共枕,说了之前多年都不敢说的话。
更是让她对林妹妹的聪明伶俐有了更深的认识,心里自然也知道,这林妹妹肯定不知道怎样风趣自己。
果不其然,一听小姐的话,文杏嗤的一声,嘴里笑了起来。
“林小姐,还说小姐睡得,憨如猡猡呢!”
猡猡是正经吴语中对小猪的称呼,薛宝钗也是金陵来的,自然知道。
好啊,林妹妹竟然说自己睡得像小猪。
心头记上了这一笔,薛宝钗脸色稍稍一红。
都怪她昨夜对今日上的仙庭,得见仙人的事情太过兴奋,直到后夜四更天才堪堪睡去。
却不想,倒叫两位妹妹看了好戏去。
把心里的一丝羞愤驱赶走,薛宝钗看了看外面已经放晴的天空,一边站起身来一边问。
“杏儿,几时了?”
一见小姐起身,文杏赶紧过来伸手将挂好的大红金线团绒衣摘下,与宝钗穿好。
“刚才打钟的刚来过,刚过卯时呢。”
给薛宝钗一头的黑发盘着发髻,文杏看着铜镜中薛宝钗的脸有些不解。
“小姐,要不咱们房里也放一个西洋钟吧。”
西洋钟这东西,在荣国府和宁国府中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宝玉还有一块怀表呢。
他们薛家又不是用不起,自家小姐为什么不在院子里置办一块呢。
“哎,终究是寄人篱下。”
薛宝钗轻吐一口香兰,看着铜镜中自己的面庞,伸手轻轻触了触额角的鬓发。
若是放在之前,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可自从得知了这仙界之精妙,妙法之无穷,她心中那堪比天高的志气便一发不可收拾了。
能写出‘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诗句的奇女子,自然是不愿窝在这深宅大院中,做笼中金丝雀的。
‘暂且韬光养晦,待我’
手指轻轻挑着自己莹润的眉眼,薛宝钗轻轻梳理着一头的秀发,心中暗想。
这贾府看似这些时日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但她和两位妹妹的理解却都出奇的一致。
有道是三分黑时还有骨,十分红处竟成灰,贾府这般的大族,怕也遮奢不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