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河水中,焱珠脚踝处的陶瓷肌理反射着黯淡天光。
奈落舔舐唇角妖血的细微声响,在死寂的空气中被无限放大,如同毒蛇吐信。
几缕暗红的妖血残留在她锁骨光滑的釉面上,像玷污了绝世名瓷的污点。
“恨意…是最甜美的养料。”奈落的声音低哑粘稠,熔金妖瞳锁死她眼中翻腾的赤焰。
他并未再看远处暴怒的里陶。
反正她就要死了,不值得他费心思。
里陶枯槁的身躯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腐朽的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
她干瘪的胸膛剧烈起伏,浑浊的绿眼几乎要瞪出眼眶,死死盯着奈落触碰焱珠的手指。
“该死的!你竟敢动老身的容器!” 她嘶吼着,声音因过度用力而破音,如同碎瓷刮过铁器。
白骨脚踝上的铜铃疯狂震颤,刺耳的叮当声汇聚成一股阴冷诡异的冲击波,直扑奈落!
无形的音波掠过河滩,浑浊的河水被激起密集的震荡波纹,地面的碎石簌簌跳动。
奈落披着的纯白狒狒裘猎猎翻飞,却连他的一根发丝都未能掀起。
他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戴着黑手套的左手。
“聒噪。”
话音落下的刹那,异变陡生!
焱珠后颈深处那根连接着她与里陶的傀儡线猛然绷直!
一股沛不可挡的巨力通过这根无形的契约之线,如同最狂暴的电流,轰然注入她冰冷的陶瓷躯壳!
这不是她的意志!
是奈落!
他竟能强夺傀儡线的控制权!
“呃啊——!”
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从焱珠喉咙深处挤出,远非她所能控制。
她的身体如同最驯服的木偶,被那股来自后颈的恐怖力量牵引着,做出了完全违背自我意志的动作。
猛地侧身,挥臂!
她的手臂,那条覆盖着细腻珍珠釉光、曾经精心烧制出传世天目的手臂,此刻裹挟着奈落强行赋予的、令人窒息的妖力,朝着咆哮冲来的里陶狠狠扇去!
空气因这超乎想象的速度和力量而发出尖啸!
里陶浑浊的绿眼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焱珠那只挥来的手掌,以及手掌表面流转的、绝非出自她自己灵力的诡异暗芒。
惊愕!
难以置信!
这是由她赐予生命的“女儿”!
由她塑造的容器!
此刻竟被他人强控着向她挥出屠刀!
“贱人,你……”
噗!
咒骂被残忍打断。
焱珠那只精致如艺术品的手掌,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掴在里陶枯朽的左脸上!
清脆刺耳到令人牙酸的撞击声,绝非血肉碰撞的闷响,更像是重锤敲击朽木、铁棍抽打陶瓮!
里陶枯槁如同陶土般的脸颊瞬间凹陷变形!
大块暗绿色的、如同风干陶泥般的“皮肉”,混杂着灰白的骨质碎屑和腥臭的黑血,如同被砸碎的劣质瓷器般爆裂四溅!
她佝偻干瘦的身体被这恐怖的一巴掌打得如同断线的破麻袋,离地倒飞出去!
轰隆!
里陶的躯体狠狠砸在数丈外石窟坚硬的石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随即顺着石壁软绵绵地滑落在地。
她的脑袋以一个极度扭曲的角度挂在脖颈上,破碎凹陷的半边脸颊如同被顽童随意捏坏的泥偶。
破裂的伤口处露出下方更深层的、混杂着污血和枯草纤维的灰白陶泥“骨骼”,边缘还粘着几条干枯霉变的裹尸布碎片。
铜铃的喧嚣戛然而止。
石窟内外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浑浊河水的呜咽和远处山风穿过枯林的呜咽。
焱珠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五指微微张开,掌心沾染着暗绿色的“血肉”碎末和几滴腥臭的黑血。
覆盖着瓷器般光滑肌肤的手臂正剧烈地颤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来自灵魂最深处的、被强行亵渎的愤怒、痛苦,以及对自身这具躯壳的憎恶!
女子琥珀色的琉璃眼珠死死盯着自己沾染污秽的手掌,瞳孔收缩到了极致,翻腾的赤红恨意几乎要冲破眼眶!
奈落勾唇,缓缓放下了左手。
他踱步上前,再次靠近僵直如雕塑的焱珠。
这一次,他不再隔着距离审视,而是贴近她的背后,近到那件纯白狒狒裘的绒毛几乎擦碰到她火红釉彩的发梢。
冰冷的吐息拂过她后颈裸露出光滑瓷肌的肌肤,那里,正是傀儡线埋入的源头。
“看,”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如同毒蛇缠绕上猎物的脖颈,“你的‘母亲’是如此脆弱不堪。她赋予你的力量,不过是囚禁灵魂的锁链,将明珠投于粪土。”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再次抬起,却不是触碰,而是悬停在她紧握的拳头上方半寸,隔着空气,如同操纵提线的艺人。
无形的丝线被牵动,焱珠那只沾染污秽的手,竟不受控制地、一寸寸地移向她自己苍白的唇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