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放下土陶碗，舌尖还残留着豆麦饭的糙涩。粗糙的谷物在口腔中翻搅，带着一股难以下咽的苦涩。

屋内光线昏暗，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几缕阳光，照在满是裂纹的土墙上。角落里的木桌歪歪斜斜，上面堆满了酒壶酒碗，散发着浓重的酒气。

穿越来到盛唐王朝，没想到生活比想象中还要艰难得多。奢靡本是权贵事，贫困尽留在民间。

前身出身地主之家，父母尚在时，成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思进取，锦衣玉食无忧。可如今，家产挥霍殆尽，就连这样简单的饭食都成了奢望。

“咳咳”一阵轻咳声从厨房传来，伴随着柴火噼啪的声响。

“夫君，对不起”随后传来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赵远抬头，只见堂屋前站着一个婀娜多姿的少女。她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身材颀长，一袭红袄绿裙虽然有些褪色，却依然掩不住她的清丽。素面朝天的脸庞带着一股出尘气质，只是那张精致的小脸略显苍白，发丝也泛着不健康的黄色。

妻子孙雅芳，当地数一数二的美人。她手里端着一个破旧的陶碗，里面飘着几片青菜叶子。

“粮仓里连一粒米都不剩，让你一个刚病愈的读书人吃这样的粗食”她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我、我去找邻居借些米来”

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赵远心中一痛。她的手上满是烧火做饭留下的伤痕，纤细的手腕上还有几道青紫的淤痕，这是被拳打脚踢、受尽虐待后留下的痕迹。

他站起身，想为她擦去鼻尖的灰尘。

“啊！”孙雅芳却像受惊的兔子般蹲下身，手中的陶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她蜷缩在角落，泪水瞬间涌出：“夫君，不要打我，陪嫁的东西早都变卖一空”

赵远的手僵在半空。“对、对不起，我把碗打碎了”孙雅芳颤抖着去捡地上的碎片，手指被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血痕。她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继续收拾着，“夫君，我一定想办法搞到钱，让你吃香喝足”

“别动。”赵远蹲下身，轻轻握住她的手，“让我来。”

孙雅芳浑身一僵，泪水顺着脸颊滑落。这样温柔的语气，让她想起了新婚时的夫君。那时他对自己恩爱有加，可自从那件事后，一切都变了。

“从今以后，绝不会再动手伤你。”赵远轻声说道，用袖子擦去她脸上的泪水。

孙雅芳却更加惊恐。这三年来，每当夫君说出温柔话语，不是为了典当她的嫁妆，就是要她回娘家借钱。那些甜言蜜语背后，都是无尽的痛苦。

“呜呜”她抽泣着，“夫君又在外面借了多少钱？我哥说了，不会再借我一个铜板了”

“我没有借钱，绝不准你回娘家讨钱。”赵远叹了口气，“相信我这一次。”

孙雅芳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却又迅速黯淡下去。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太多次，每次都以更大的失望告终。

“我我再信你一次”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

话音未落，木门突然被人推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一个身着黑缎衣、头戴高帽的中年人大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

“哟，赵少爷改吃豆麦饭了？”中年人瞥了眼桌上的土陶碗，露出一口黄牙，“也是，天天吃小米饭，拉屎都费劲。”

“刘里长，要炫耀回你的小刘庄去！别在我们家耀武扬威！”孙雅芳挡在赵远面前，俏脸含煞。虽然身子还在微微发抖，但眼神中却透着坚定。

刘多宝，县城户房胥吏，兼任小刘庄里长。靠着征收税赋和放高利贷，已经成了小地主。这些年来，不知有多少人家因为他的盘剥而家破人亡。

“你们家？”刘多宝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借据，“这里就是我的地盘，连这个小美人也是”

赵远定睛看去，只见借据上写着：“小赵村赵远今借小刘庄钱多宝刘多宝银子三十贯，月底前结清四十贯本金，拿祖宅、村边的十亩良田，还有娘子作担保”

“小美人，你要是跟了本老爷，保你吃遍山珍海味。”刘多宝色眯眯地盯着孙雅芳，伸手就要去摸她的脸。

啪嗒、啪嗒。泪水顺着孙雅芳的脸颊滑落。她转身看向赵远，眼中满是绝望。又一次，又一次被丈夫的话蒙蔽。

刘多宝眯着眼睛打量着赵远，故意拖长了声调，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你要是能在三天内弄来四十贯，算你有本事！要是弄不来”他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妻子就得卖身给我！”

赵远站在那里，目光平静地看着刘多宝。

“夫君”孙雅芳站在赵远身后，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他的衣袖。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赵远能感受到身后妻子的担忧。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慌张。院子里一时陷入沉默，只有槐树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声音。

钱多宝刘多宝见赵远迟迟不答话，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怎么？怕了？”他踱着步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你要是怕，那就把欠的钱连本带利还给我！”

赵远眼中闪过一丝寒意，“三天后你准时来取钱，滚吧！”

“哼！别吹牛，三天后，我要是看不到钱，美人就是我的了！”刘多宝临走时还不忘回头补上一句，脸上的笑容愈发阴险。

待刘多宝走远，孙雅芳再也忍不住，扑进赵远怀里失声痛哭：“夫君，这可怎么办？要是还不起可就得…”

赵远轻轻抚摸着妻子的后背。院子里的槐树投下的影子渐渐移动，他的目光却始终停留在远处。

“夫君”孙雅芳突然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跑进卧室。不一会儿，她捧着一个小布包出来，声音哽咽：“我们把这个当了，再去求求哥哥，肯定能攒到四十贯银子！”

赵远看着那个熟悉的白玉手镯，心中一震。这是孙雅芳母亲留下的遗物，即便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没舍得拿出来。他记得曾多次因赌博输钱，逼她拿出这个手镯，她宁愿挨打也不肯。

“不行，这个不能当。”赵远坚定地摇头，将手镯塞回她手中，“四十贯钱的事，我自有办法。”

“你又能想出什么主意？”孙雅芳抽泣着说，“整个村子都知道我们家已经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这可不是小数目啊，不是四百文啊！”

赵远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进厨房，开始收拾一些豆麦面。他又找出一个石臼和一把锄头，装进竹筐里。

“夫君，你这是”孙雅芳疑惑地看着他忙碌的背影。

赵远背起竹筐，轻声说道：“放心，我不会让你受苦的。”说完，他大步走出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