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越下越大。
翠绿山里发了山洪警报,所有人都从帐篷里跑出来避险。
杜经理白天的时候还在梗着脖子嘴硬,这会儿也像霜打的茄子,穿着连帽雨衣,微微弓着被设计院那边的人狠批。
霍满月来不及嘲笑别人,现在她自己也狼狈,揣在包里的纸巾都湿得透透的,她勉强用用,擦干手上的血。
已经不能用一个惨字形容了,大老王是存心要把她害死。
“我刚才听他们说,拉设备的卡车明天到,到时候能跟着一起下山。”
霍满月和刘知良一样,穿着一身厚重的黑色雨衣并排住在拔凉拔凉石头台阶上,只在底下铺了一层半潮湿的军大衣。
“你打算下山了?”刘知良问。
“不走也不行了,继续留下只能当背锅侠。”
霍满月想抽烟,可现在还下雨,烟估计也点不着,心烦意乱的将半潮的烟又塞了回去。
刘知良侧过头去看霍满月被污水淋得湿哒哒的侧脸,几缕漆黑的头发黏在脸颊,睫毛上都是细密的水珠,整个瘦小的身子冻得哆哆嗦嗦。
借着不远处工棚微弱的昏暗灯光,刘知良才看见霍满月手上有两条不算浅的伤痕,渗着斑驳的血迹。
他皱了下眉心,起身去找杜经理,没几分钟回来,手里卷着一大团潮乎乎的卫生纸。
“受伤了怎么不说一声?这里没有碘伏消不了毒,至少得先止住血。”
“没事,死不了。”
她心里痛恨大老王把她弄到这么个鬼地方,但既来之则安之,总不能一直嘴碎的抱怨加哭天抢地。
发疯后怕咬牙切齿骂骂咧咧,那都是回去要做的事,眼下她必须冷静。
刘知良帮霍满月擦手上不断渗出来的血,说:“这里的雨都掺合着沙尘,小心感染。”
他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忍住:“你这几天都窝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一个女人,你老公也不心疼你。这些年我也想明白了,或许真是我配不上你,但你就算不跟我,也不能是个不知道心疼你的男人,女人终归是女人……”
刘知良说这话的语气很平静,像随口一说,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他知道霍满月已经结婚了,李顽他还见过,挺帅挺有钱的,但看上去根本就不像个能过日子的人,那副长相,感觉特别花。
刘知良明知道自己现在的话有越界嫌疑,作为一个已经过期了八百年的前男友更不该说,可他为她破戒,又不是第一次了。
七八年前吧,霍满月把他甩了。
那会儿他多惨,在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后又被心爱的女友断崖式分手。
他理应恨她的,非常非常恨,眼中钉肉中刺,该把她大卸八块都不够解恨,但这些年积攒的恨好像又在不知不觉间转换成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的意难平。
都是成年人,不至于这些年还非她不可,中间他也非常理智的,陆陆续续交过其他女友,可就是心口里梗着一根刺。
霍满月这个人,就是她这个人,只要一想起来,他忍不住就刺挠,不管过了多少年。
细细密密,这种抑制不住的刺挠挑动他的记忆神经。
如今,这个一直让他刺挠的人,就在他眼前,他发觉自己竟然不想报复或者羞辱她,甚至有些隐隐庆幸她现在离婚了。
刘知良望向霍满月的目光中带着一种自我感动的怜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