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窗外突然传来悠扬的唢呐声,送嫁衣的朱漆仪仗抵达。
为首的嬷嬷高唱吉词,十六位侍女手捧托盘鱼贯而入,满室顿时流光溢彩。
侍女毕恭毕敬地说道:“两位姑娘,喜服到了,我为你们更衣吧!”
于知乐掀开第一方红绸,呼吸不由一滞。
正红色织金云锦嫁衣上,用银线绣着千重雪浪纹,行走间如月华倾泻。
裙摆处用七彩孔雀羽线绣着百蝶穿花图,蝶翼用真正的翠鸟羽毛贴成,每片羽毛都缀着米粒大的南海珠,随着光线变幻出蓝绿交辉的幻彩,轻轻一晃便泛起粼粼波光。
于知乐指尖轻颤着抚过腰间玉带,整块和田玉雕成的莲纹带上,花心处嵌着十二颗紫珠,在晨光中流淌着华彩。
“这也太奢靡了!”
这套嫁衣得值多少钱啊?
这不得抵她一个月的营业额啊!
嬷嬷笑着展开霞帔:“姑娘细看这暗纹。”
阳光斜照,刹那间,霞帔上显现出透光刺绣。
于知乐定睛一看,是周慎行亲手题写的《关雎》,字字力透绢背。
最末一句“钟鼓乐之”的“乐”字,恰好落在她后心位置。
贺思甜揭开第二方红绸,露出精美绝伦的嫁衣。
在场之人无一不倒吸冷气,连见惯富贵的喜娘也不例外。
红色为底的织金妆花缎上,用金丝银线绣着整幅星河图。
平日里需远观才能看清的星图,此刻竟随着角度变换显现不同星宿。
这是周谨言特意寻来的西夷幻色丝,每根丝线都缠着细如发丝的水晶棱。
贺思甜红着眼眶拎起裙摆,露出巧夺天工的细节。
裙裾内层用荧光丝绣着市井百态,从算盘账簿到糖人面塑,全是他们相处时的场景。
唯有在暗处才会莹莹发亮,像是把回忆藏进了星河里。
侍女突然惊呼一声,从领口摸出张字条。
星空枕套无法予你,唯有星河嫁衣可赠。
星空枕套?
那日醉酒时宣之于口的话,他竟牢记于心了。
那晚她说:“奶奶病得最重时还要给我绣星空枕套,金线勾坏了三根绣针,说要等我出嫁那日作为新婚礼物送我。”
贺思甜小心翼翼地把字条收起来,嘴角笑意藏不住。
更衣时,贺思甜突然按住于知乐的手:“等等!”
她从枕下摸出个绣着桃花纹的荷包。
“说好的,你我各藏一块合欢糕在嫁衣里。”
两块做成如意状的红豆糕被小心地塞进袖袋,取“同心如意”的好兆头。
窗外传来第一声鸡啼,梳头娘子捧着缠红绳的犀角梳走来。
恰在此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阵清雅的沉水香飘了进来。
众人回头,只见丞相府的大夫人与三夫人含笑立在门前,手里各执一把雕花玉梳。
“舅母?”
两人惊讶地站起身。
三夫人温婉端庄,一袭绛紫色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兰钗,衬得气度雍容。
她缓步走到贺思甜身后,轻轻按住她的肩:“今日大喜,舅母来替你梳头。”
大夫人则活泼些,眉眼间还带着年轻时的俏丽。
她笑眯眯地走到于知乐身旁,捏了捏她的脸蛋:“怎么,不欢迎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