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医院去出租房的路，她很熟悉。

因为妈妈老是打她，喝醉了更是没个轻重，所以她隔三差五会受伤。

偶尔妈妈会发善心，会带她来到医院附近的小诊所包扎。

来了几次，她就记得路了。

但她不记得有多远。

感觉妈妈带她过来时很近，可是，用她这两条腿丈量起来，为什么总是走不到头呢？

夜深人静，街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多数都是车子疾驰而过，行人更是几乎没有，而像她这样独行的稚童，就只有她一个了。

路灯很亮，但是，苗苗还是很怕。

灯光照不到的地方，黑咕隆咚的，总让她觉得，那里蛰伏着无数只怪兽，随时都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她吞没。

苗苗愈走愈怕，脚似乎也磨破了，痛得钻心，每走一下，都是折磨。

可苗苗还是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心因为害怕咚咚乱跳，小拳头却攥得紧紧的。

夜色沉寂，让她想起在奶奶身边的无数个日夜，想起以前奶奶哄她睡觉时哼的催眠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蛐蛐儿叫铮铮，好比那琴弦声儿啊……

奶奶的声音很好听，也很温柔，她抚在她头上的手，又轻又柔，她看着她的眼神，溢满疼爱欢喜。

曾经，她是很喜欢这首曲子的，每次奶奶唱时，她都要跟着唱，那时她吐字不清，总惹得奶奶发笑，但妈妈却嫌这首歌老土又难听，每次听到她哼唱，都会嫌恶的让她闭嘴。

后来，她就渐渐不唱了，再后来，因为妈妈一直说奶奶是保姆，不是亲人，她跟奶奶也疏远了。

可现在，这时这刻，再想起这首歌，苗苗却是泪流满面！

她下意识的哼唱起这首熟稔却很久没唱的曲子，唱着唱着，心里忽然就似生起了一股力量，连沉重的双腿，也变得轻快许多。

不知唱了多少遍，苗苗发现，自己已经站到了小区门口。

她轻车熟路的走进去，这是个老小区，就算入夜，大门也不会关，进了小区后，她直接走到曾经的住处，输了密码，打开房门，开了灯。

灯影下，房间还保持着那天妈妈被带走时的凌乱情形，桌椅板凳倒了一地。

苗苗伸手扶起来，然后爬到沙发上，把藏在冰箱上纸盒里的手机拿出来，打开视频，她对着自己，开始录制视频，把黄琳当初强迫她时的情形，全都说了出来。

她没有自己的帐号，一直用妈妈帐号的分身，所以也就直接在妈妈的帐号发布了。

视频是在一点发布的，这个时候，大多数人都已经休息了。

但是，水军是不会休息的，他们本来就是实时控评，同时关注着许素兰和黄琳的帐号。

发现这条视频后，他们吓坏了，第一时间歪曲苗苗的意图，明明她在视频里哭得声嘶力竭，拼命想要证明许素兰的清白，可在这些人的评论下，这似乎又成了许素兰逼迫苗苗为她作证的铁证。

把黑的颠倒成白的，把清白的说成是污浊的，这是他们最擅长做的事！

大半夜过去，次日五点，等许素兰发现这个视频时，她再次被水军全网黑！

然而她此时已经顾不上这些事了，她只想第一时间找到苗苗！

从医院到苗苗的住处，足足有十几里地，这孩子，到底是怎么过去，又怎么想到要录下这个视频的？

她在视频里哭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脸儿憋得通红，声音都嘶哑了！

因为满心自责，她重演当时情形时，一次又一次的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抓挠着自己的头发，隔着屏幕，都能看到，她的精神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