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在一旁看得直摇头。这个不识字的老太监,骂人只会说些下三滥的话。至于他自己,更是个粗人,让他骂人还不如让他动刀子。
但魏忠贤能在天启年间权倾朝野,岂是等闲之辈?
他很快就改变了策略,花重金雇了一批落第文人,让这些人写文章到处张贴。这些文章不带一个脏字,一通狂喷,连带着布政使、按察使、监察御史全都在劫难逃。
“布政使大人贪墨钱粮,克扣百姓口粮!”
“按察使大人包庇恶吏,欺压良善!”
“监察御史屠大人徇私枉法,与地主勾结!”
这些文章不仅指责他们不作为,更是指控他们藐视皇帝的新田制。魏忠贤还雇了一群地痞流氓,在街上散布谣言,说布政使和按察使贪污腐败。
闵学之和杨文岳气得面红耳赤,暴跳如雷,派人去抓这些人。但每当差役出动,东厂的人就在一旁拿着小本本记录:“布政使闵学之竟敢对普通百姓动手打骂,阻挠新田制推行”
李自成则带着尚方宝剑四处走访调查。从官员到百姓,从乞丐到农夫,一个不落。他走访了江夏县的农户,那里的百姓连年遭灾,却还要承担繁重的赋税。
“大人,”一个面黄肌瘦的农妇跪在李自成面前,“我家的地都卖给地主了,可税还得我们交。”
“官府说新政策减税,可到了县里就变了样。”另一个老农愤愤不平地说。
四月八日,李自成将调查结果汇总。结论是:湖广的烂摊子,比河南还要不堪入目!
但闵学之这个老狐狸很狡猾。他先是拿出户部账目,洗刷污名,还他一个清白。又抓了江夏县和汉阳县的两个知县,说他们私自加税,不执行新田制。
“大人明鉴,”江夏县知县跪在地上,声泪俱下,“都是小的不好,小的该死!”
这两个知县很配合,把所有罪责都揽在自己身上。李自成看着这一幕,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他知道这是闵学之的计策,可又无可奈何。
布政使和按察使是省级大员,没有确凿证据,他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何况,这些官员都是科举出身,深谙官场规则,懂得如何周旋。
三天后,一个快马从长沙传来消息:崇祯皇帝已经启程,正向武昌进发。
武昌城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街上的流言蜚语少了,但暗地里的较量更加激烈。每个人都在等待,等待这场风暴的最终结果。
“陛下这是要亲自清查湖广啊,”一个茶馆里,食客们低声议论。
“可不是,听说长沙那边都杀了五十多人了。”
“嘘,小声点,隔墙有耳。”
武昌城内的口水仗还在继续,但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闵学之坐在府衙内,手中的茶杯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次的清查不同以往,崇祯皇帝是动了真格的。
“大人,”一个幕僚低声道,“要不要先做些准备?”
闵学之摇摇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走一步看一步吧。”
夜幕降临,武昌城笼罩在一片诡异的宁静中。每个人都知道,这份宁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平静。当崇祯皇帝的銮驾抵达时,这座城市将迎来怎样的变局,没人能说得清。
崇祯正在长沙,却对武昌的一切了如指掌。
早在抵达荆州之前,他便已派出锦衣卫暗中潜入武昌,搜集情报。那些明里暗里的消息,都化作密折,源源不断地送到他手中。
说来讽刺,他这个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帝,掌握的消息竟比身在武昌的李自成和魏忠贤还要详尽。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还谈什么肃清朝堂?
四月十日,武昌城已是一片炎热。骄阳似火,炙烤着这座即将迎来圣驾的城池。皇帝驾临的消息早已传遍武昌府,文武百官都在为迎接圣驾做最后的准备。就连周边各县的知县们也都提前赶到了城中。
湖广承宣布政司衙门内,闵学之正在更衣梳洗,仆人们手脚麻利地为他整理冠带。今日他身着正服,准备率领武昌官员恭迎圣驾。
“大人,下官有要事相禀。”左参政韩阳理匆匆推门而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闵学之眉头微皱,挥退左右仆从:“汝之,众人都在衙门候着,你怎跑到我这来了?”
韩阳理环顾四周,压低声音道:“京城和南京都来了消息,朝廷大佬们已经联手准备要整治李自成和魏忠贤了,已有百余官员参与其中。”
“哼!”闵学之冷哼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去岁我就提醒过他们,李自成绝对不是好惹的角色,需齐心对付。可那些人偏不听!如今倒想起来了?”
“大人息怒。”韩阳理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去年辽东战事紧急,朝中诸公分身乏术。如今大家都下定决心,绝不能让李自成坐大,更不能让魏忠贤继续为祸朝堂!”
闵学之放下茶盏,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湖广眼下局势如此,本官还在想该如何向陛下解释。”
“正因如此,非得把这两个祸害揪出来不可。”韩阳理凑近几步,“先把注意力转移出去。至于长沙那边的情况,谁拿了多少银子,我们也不清楚。下官以为,不如将责任推给按察司。”
闵学之眼中精光一闪:“必须推过去!接下来的全部事项,这帮家伙简直是睁眼瞎。军政问题如此,至于屠叔方,本官看这次也得舍了。”
“南京那边说要保下屠叔方,屠家已经打点妥当。”韩阳理小心翼翼地提醒。
“由得他们去!”闵学之不耐烦地挥手,“前些月曹思诚被罢官,杨所修刚坐上左都御史的位置,都察院内部大清洗。屠叔方如今就在刀口上,咱们何必去招惹杨所修那条疯狗?顺水推舟,也好结个善缘。”
韩阳理面露难色:“大人,还有一事您得知道。上次那三万两,是屠家送来的,为的是江夏县三万亩田产。”
“二月那三万两?”闵学之脸色骤变,手中茶盏差点摔落。
“正是。”韩阳理声音更低了,“屠叔方手中握着我们的把柄。”
闵学之额头渗出冷汗:“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都察院如今风声鹿影,他的钱岂能乱收!”
“大人莫急,等把这俩祸害彻底扳倒,杨所修势必成为下一个被盯上的对象。他的好日子快到头了,朝中上下,谁不想他滚蛋?”
与此同时,在武昌城外五十里处的一处驿站内。
崇祯正在查看刚送来的密折,派去武昌的锦衣卫刚刚回报最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