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张之极策马靠近。
崇祯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目光依旧凝视着远处。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给大地镀上一层金色。他轻轻摇了摇头:“先找地方安营扎寨。”
四千五百精锐骑兵的队伍太过显眼,贸然进村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张之极会意,立刻带人前去寻找合适的扎营地点。
不多时,一处平坦开阔的地方被选定。士兵们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搭建营帐、安置马匹。崇祯坐在一块青石上,掰开一块干粮慢慢咀嚼着。
“这里离村子不远,应该能打听到些消息。”骆养性站在一旁低声说道。
崇祯点点头,将剩下的干粮收起:“骆养性,你随朕去前面村子看看。”说着,他站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
夕阳的余晖中,一个年轻农夫正背着锄头往村子方向走去。
“这位小哥。”崇祯快步上前。
那农夫转过身来,看到崇祯等人的装束,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颤抖:“小人拜见贵人。”
崇祯心头一紧。这种下意识的反应,足以说明百姓对官府的恐惧已深入骨髓。他伸手虚扶:“快起来说话,我们是过路的,想打听些事情。”
农夫战战兢兢地站起来,却始终低着头,双手不停地搓着衣角:“贵人请问。”
“去年收成如何?田税交了多少?”
农夫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问这种问题。他犹豫了片刻,才道:“回贵人的话,去年勉强够吃。田税小人有三亩地,交了五十斤粮食,剩下四人的赋税份额。”
“人头税?”崇祯眼中闪过一丝寒光。这项苛捐杂税,他早在两年前就下令废除了。没想到在这长沙府,居然还在收取!
“三亩地交五十斤粮食?”崇祯强压着怒气问道。按理说,三亩地的税额不该超过三十斤。
“是啊,知县大人定的税额,小人不敢不交。”农夫苦笑道,“去年实在交不起,还借了高利贷”
话未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队人马朝村子方向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在夕阳下格外刺眼。
农夫脸色骤变,整个人都开始发抖:“贵人恕罪,小人要赶紧回家了!”说完,撒腿就跑。
“跟上去看看!”崇祯一挥手。
几人快步跟在农夫身后,很快就听到村子里传来哭喊声。一群衙役正在村中横冲直撞,到处搜寻着什么。
崇祯远远望去,只见远处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手持大刀,刀锋上还在滴血。那人身着绣着飞鱼的蓝色官服,腰间系着银色腰带,一看就知道是卫所的军官。
一条土黄色的狗躺在地上,鲜血染红了泥土。它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只是徒劳地抽搐了几下。狗的眼睛里还带着不解和惊恐,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会遭此横祸。
“汪汪!”
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冲了过去,扑在狗的身边,泪水夺眶而出。她的衣服上打着补丁,脸上还带着些许污渍,但那双眼睛却格外明亮。
“小黄小黄你不要死”小女孩抽泣着,小手轻轻抚摸着狗的头。
崇祯眯起眼睛,那壮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凶光,抬脚就要踹向小女孩。他的靴子上沾满了泥土,在阳光下泛着暗沉的光。
“小兰!”
一个瘦弱的男子冲出来,突然将小女孩紧紧揽入怀中。那一脚重重地踹在他的背上,男子闷哼一声,却仍紧紧护着怀中的孙女。他的背部因为常年劳作而微微驼着,此刻却如铜墙铁壁般挡在孙女身前。
“贱民就是贱民!”粗犷汉子不屑地呸了一声,大步上前,抬脚朝男子胸口踩去。他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容,仿佛在践踏一只蝼蚁。
男子连忙将孙女推开,胸口被踩中,发出一声痛呼。他的脸上沾满了泥土,却依然死死盯着壮汉,眼中满是愤怒与不甘。
“爷爷!”小女孩慌乱地站起身,抱住壮汉的腿哭喊。她的小手紧紧抓着壮汉的裤腿,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滚开!”
壮汉一脚将小女孩踢飞,她重重摔在地上,满脸都是泥土。小女孩的哭声更大了,却仍挣扎着想要爬起来。
周围的村民们低着头,不敢看这一幕。有人攥紧了拳头,却又无力地松开。他们的眼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欺压。
崇祯握紧了拳头,这一幕让他心中怒火升腾。他正要上前,却见一个年轻人跪在壮汉面前。那人约莫二十出头,脸上还带着些许稚气,但眼神中却充满了哀求。
“田大人,求您开恩!”年轻人的声音有些发抖。
那壮汉狞笑一声,一只脚踩在地上男子的脸上:“赵杨,你以为躲得了吗?”
“小人不敢躲!”赵杨的额头紧贴着地面,声音中带着颤抖。
“留着这话跟胡公子说吧!”壮汉一挥手,几个拿着棍棒的人围了上来。他们都穿着卫所的军服,但举止间哪有半点军人的样子。
“打!”
棍棒雨点般落下,赵杨被打得蜷缩在地上。他的身上很快就布满了青紫的伤痕,但他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声惨叫。
“小兰,别看”地上的男子艰难出声,他不想让女儿看到这样的场面。
小女孩哭得更凶了,她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如此无助。她想冲上去,却被邻居家的婶婶紧紧抱住。
“田大人,为何要赶尽杀绝!”赵杨在棍棒下嘶吼,声音中带着绝望。
“胡公子看上你老婆是你的福气,识相点把人交出来!”壮汉的声音中带着讥讽。
“我家当都给你们了,为何还不放过我们!”赵杨的声音已经嘶哑。
“贱命一条,要你的命都嫌脏!把人交出来,否则这村子里的人都别想活!”壮汉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赵杨怒吼:“田浩仁,你这个畜生!霸占我们的田地还要逼死我们,天理何在!”
田浩仁示意手下停手,走过去踩住赵杨的脸:“贱民就该有个贱民的觉悟!不交人是吧?那我们就挨家挨户搜!”
“我跟你们拼了!”赵杨声嘶力竭地喊道,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被几个士兵按住。
就在这时,一位娇小身影从屋内匆匆窜出,跪地求饶:“大人饶命,我们只想安分过日子”她的脸上还带着些许病态的苍白,显然是受了不少惊吓。
田浩仁眼睛一亮,转身走向一旁骑在马上的青年:“胡公子,人找到了。”
那青年穿着锦缎长袍,腰间挂着玉佩,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的公子。他翻身下马,一巴掌抽在女子脸上:“贱人,哥们瞧上你,那可是你祖上积德,还敢躲?来人,把她绑了带走!”
几个士兵立刻上前,粗暴地抓住女子的手臂。女子挣扎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