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玉环站在门口，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确良布衫，头发整齐地挽在脑后。周秀兰的脸色瞬间变得和蔼，笤帚悄无声息地滑到墙角。

“妹子来啦？快进来坐。”

林玉环微笑着走进屋，目光落在小男孩身上：“小虎又调皮了？”

周小虎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惊慌，怯生生地叫了声：“林姨。”

“真乖。”林玉环走过去，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温柔的触感让周小虎红了脸，不自觉地挺直了背。

“妹子来得正好，”周秀兰泡了茶，从柜子里拿出几块糖果塞给儿子，“昨天有人来问布料的事。”

林玉环在椅子上坐下：“说说看。”

“他想拿两匹布，但手里钱不够，打算先交个定金，卖完再结剩下的。”周秀兰从柜子上拿下一本绿色小本子，“这是他留的地址。”

林玉环接过本子，看到上面工整的字迹写着“韩秋生”和详细地址。她的手指轻轻摩挲着纸面，若有所思。

“我去看看。”她站起身，顺手把茶杯里的茶一饮而尽。

穿过几条弯弯曲曲的小巷，阳光在墙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周秀兰跟在后面，不时用手帕擦着额头的汗。

终于找到地址时，韩秋生刚好回来。他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中山装，肩上背着个帆布包。

看到门口站着的两人，韩秋生连忙开门请进去。屋里很简陋，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角放着个铺盖卷。

林玉环注意到他放在桌上的布包里装着针线、玻璃环和袜子。

“你想在我这里拿布料？”她开门见荒岗问。

韩秋生点头，坦诚地说明了自己的情况。他是知青，刚从农村回来，没有工作，只能靠倒卖小商品维持生活。

“这些东西一天能赚多少？”林玉环问。

“一两块吧，”韩秋生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都是小东西，赚得不多。”

林玉环沉思片刻，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付一半定金拿一匹布，买多少都是你的。要么签协议做我的销售，每月工资加提成。”

出乎意料的是，韩秋生选择了自己拿货。

“为什么？”林玉环有些好奇，“做销售不是更稳定吗？”

韩秋生站在阳光里，影子拉得很长：“我想自己闯闯。虽然现在只能卖些小东西，但总有一天”他突然停住了，似乎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

林玉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他的眼神里有种她熟悉的东西。那是她当初开始做生意时，义无反顾，要挑战命运的决心。

回去的路上，周秀兰忍不住问：“妹子，你真打算让他拿货？这种没有固定工作的人，万一”

“试试吧。”林玉环轻声说，“每个人都需要一个机会。”

夕阳西下，街道上行人渐少。林玉环走在回家的路上，脑海中不断浮现韩秋生坚定的眼神。她想起了自己最初的日子，那时候也是这样，带着一腔孤勇在街上奔波。

街角传来一阵吵闹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抬头望去，是几个小贩在争抢摊位。她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另一条路。

天边的晚霞染红了半边天，像是泼上去的颜料，一点点晕染开来。街道两旁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影子，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