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巧工坊时,已是辰时。村口几条大黄狗冲着他们狂吠不止,吓得苏嫣把腿缩在骡背上,连动都不敢动。
莫志刚虽然不怕狗,但也不想得罪村民,只好耐心等待。他注意到村子里的气氛有些异常,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扇门窗紧闭着。
很快,村民们拿着木棍围了过来。他们的眼神中充满警惕和敌意,似乎把三人当成了可疑人物。
韩云恩连忙下牛,拱手解释:“各位乡亲,我是韩家村村正韩松的儿子,想找沈铁叔叔。”
听说是找村正,村民们才放下戒备。一个壮实汉子指着村中一处院落说:“沈铁家在那边,你们自己去吧。”
等狗群散去,苏嫣才敢下骡。她的腿还在微微发抖,脸色有些发白。
“这村子养的狗真多。”莫志刚感叹道,目光却在村子里来回扫视。
韩云恩解释:“都是手艺人,日子过得比较富足。不过”他欲言又止,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嫣眼睛一亮,凑到韩云恩身边小声问:“罗叔,等会儿买粮食是一起买还是分开买?”
“当然是分开,他们又不是粮铺,存粮有限。”韩云恩叹了口气,“不过看这情况,怕是不太好办。”
三人走在村子的土路上,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诡异的宁静。院落里偶尔传来压低的说话声,却在他们经过时戛然而止。
孩子们撒腿狂奔,惊慌的喊叫声在山间回荡,惨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恐惧。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异鬼二字,如同一记重锤,砸在巧工坊每个人心头。村里的老人们面色凝重,年轻人握紧了拳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言的压抑。
苏嫣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望着孩子们远去的背影,眉头紧锁。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揪着衣角,这些天来,心里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阿嫣,你这是怎么了?”莫志刚终于忍不住问道,他注意到苏嫣的异常已经有一会儿了,“从早上起就闷闷不乐的。”
苏嫣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沉默片刻,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我总觉得北城可能出事了。”
“胡说八道!”一个满脸皱纹的老村民立即反驳,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意,“你一个小娃娃,懂什么?赵将军前些日子可是大败异鬼,北城怎么可能会被攻破?”
其他村民也纷纷附和,七嘴八舌地说着赵将军如何英勇,北城如何坚固。
苏嫣抿了抿唇,不再多言。有些预感,说出来也无人信,徒增烦恼罢了。她转身走向村中心,准备处理接下来的事情。
这次从巧工坊请来了九个泥瓦匠,四个木工,加上采购的各种建材物资,大家只能步行返程。虽然辛苦些,但想到即将有个安身之所,众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的笑容。
“诶,老韩,”一个身材魁梧的泥瓦匠擦了擦额头的汗,问道,“你们是怎么找到玉龙谷的?这地方可不好找啊。”
“听人说的。”韩云恩随口应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条路确实不好走,要不是遇到一个热心的村民指路,他们还真找不到这样一条近道。
“这会儿了解这儿的人可真不多,”那泥瓦匠感慨道,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当年这里可热闹了,听老一辈说,这里曾经是个大村子呢。”
苏嫣听着他们闲聊,心思却飘到了别处。她总觉得那个给他们指路的村民有些奇怪,说话时目光闪烁,举止也不太自然。
回到玉龙谷后,建房的工程紧锣密鼓地展开。青壮年多,加上泥砖容易制作,莫家的房子很快就完工了。院墙高大结实,房屋宽敞明亮,比他们之前的住处强太多了。
过火那天,莫远山特意杀了只羊,设宴款待所有帮工的人。酒过三巡,气氛热闹起来,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着笑着,仿佛已经忘记了之前的担忧。
终于不用再住山洞,大家都松了口气。韩家的房子比莫家大些,为了赶工期,莫家人也去帮忙。原本预计两个多月的工期,不到两个月就能搞定。
可就在这平静的日子里,灾难正悄然逼近。北狄族攻破北城后,如同猛虎下山,势如破竹地攻陷了云城。他们的铁蹄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冲着筹措军粮,他们派出上万人马在各个村落扫荡。
巧工坊,已经成为他们的目标。
等那些匠人回到家乡,迎接他们的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中,亲人的尸体横陈,曾经温馨的家园化为灰烬。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焦糊的气味,刺鼻的味道让人作呕。
一个衣衫褴褛的疯子突然从暗处窜出,双眼血红,疯疯癫癫地大喊着:“异鬼来了!快跑!他们杀光了所有人!快跑啊!”
陈壮认出那是村正,胸中怒火直冲脑门。往日温和的村正,如今已经被逼疯了。
“都别哭了!”他怒吼道,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悲痛,“是男人就跟我一起,先把亲人安葬了,然后找那些畜生报仇!”
“报仇!”众人红着眼睛吼道,声音嘶哑却坚定。
而此时的玉龙谷,却仍在岁月静好中。苏嫣忙着收获,又开始研究养蚯蚓。这些小东西看似不起眼,却能让土地变得更肥沃。她在院子里挖了个小坑,每天观察记录,不断总结经验。
经过多次失败,她终于掌握了要领。看着坑里蠕动的蚯蚓,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
“姐姐好厉害!”苏祈举着小拳头夸赞,圆圆的小脸上满是崇拜。
苏安也学着姐姐的样子,奶声奶气地说:“腻害,腻害!”
这时,韩六谷和韩六禾又来串门。看到苏嫣养蚯蚓成功,韩六禾迫不及待想学,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
“学东西要交学费,”苏嫣似笑非笑地说,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你打算用啥交换?”
“不过是养点小蛆虫?还要学费?”韩六禾不屑道,撇了撇嘴,“你这是钱都快眼红了?”
苏嫣心中一阵烦躁。这孩子总是这样,说话不中听,还喜欢贪小便宜。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快。
“好啊,那你以后别来找我玩了。”
“谁稀罕!要不是我爹非让我来,我才不来呢!”韩六禾梗着脖子说道。
韩六谷连忙捂住堂弟的嘴:“你瞎说什么?”他的脸涨得通红,不安地看着苏嫣。
苏嫣挥挥手,示意他们离开。她不想再和这样的人多费口舌。
韩六谷涨红了脸:“阿嫣姐,你别生气,六禾就这性子”
“我知道,”苏嫣打断他,语气冷淡,“所以以后你要是带他来,你就别往里踏步了。”
韩六谷愣了一下,默默点头,拉着满脸不服气的堂弟离开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苏嫣叹了口气。她转身走进屋里,继续整理自己的笔记。窗外,乌云渐渐遮住了太阳,天色暗了下来。
远处,隐约传来了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