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倾洛似乎早就料到楚笒焉会有这样的反应。她轻轻整理了下衣袖,继续说道:“兵部有位马侍郎,专门负责武科举的事务。”
“这些年来,但凡勋贵子弟想在武科举中取得好成绩,都会去寻他帮忙。”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兄弟二人面面相觑,显然对此一无所知。
“武科举竟然有弊?”楚笒焉难以置信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成功完全源于实力,现在却得知这样的内幕,心中感到忿忿不平。
赵倾洛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武科举规模小,参考者多为勋贵子弟,能有多清白?这些年来,有多少人凭实力,又有多少人靠关系,谁又说得清楚?”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几张银票,动作优雅地放在桌上:“这是一千两银子,若堂公子想去找马侍郎,便拿去用。等你在战场上立了功,自然有赏银还我。”
银票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像是一把双刃剑,既能带来机遇,又暗藏危机。楚笒焉的目光在银票上停留许久,内心激烈地挣扎着。
“等等!”在赵倾洛起身告辞时,楚笒焉终于开口叫住她。他深吸一口气,郑重其事地说道:“多谢堂嫂。”
这声“堂嫂”让赵倾洛和楚笒霄同时一怔。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赵倾洛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却未多言,转身离去。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单薄,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决绝。
房中陷入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楚笒霄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声。
“不必顾忌我的感受。”良久,楚笒霄冷冷开口,“我和她很快就会和离。”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堂兄,你何必再自欺欺人?”楚笒焉忍不住说道。他看着堂兄,眼中满是担忧。这些日子以来,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却无能为力。
楚笒霄猛地站起,椅子被推得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面色阴沉,心中一痛:“闭嘴!你以为你很聪明?我的事不用你来操心。”说完便大步离去,脚步声在走廊上回荡,显得格外沉重。
楚笒焉望着桌上的银票,陷入沉思。她连自己拿不出银子都算到了,到底有什么目的?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却始终找不到答案。
过了几日,赵倾洛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一边扇着扇子,一边抱怨:“张嬷嬷,你说今年是不是特别热?”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慵懒,却掩不住眼底的精明。
张嬷嬷一边为她打扇,一边回忆道:“往年小姐在学士府时,每日都有冰块消暑,还有各种解暑的饮品。那时候,小姐可从不会觉得热。”
“算了,我认输。”赵倾洛坐起身,整了整有些凌乱的衣裳,“让人去学士府要些冰块来吧。这国公府连块冰都不备,叫人如何过夏天?”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倾洛在吗?”是楚二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赵倾洛连忙整理衣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看来楚笒焉已经有所行动了。她的计划,正一步步朝着预定的方向发展。
赵倾洛听闻楚二夫人来访时,披了件淡青色的外衫便往厅堂去。
二夫人卫琉在厅内来回踱步,裙裾摆动间带起一阵微风。
她的面容憔悴,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面色却是一片苍白。指节不自觉地绞着手中的帕子,显露出内心的不安。
“倾洛给婶母请安了。”赵倾洛福身行礼,目光落在卫琉紧握的手帕上。那块手帕已经被揉搓得不成样子,显然是心事重重。
卫琉闻声转身,快步上前拉住赵倾洛的手,“倾洛,你可算来了!我有要事与你商议。”她的手心微凉,与这炎热的天气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卫琉焦急的神色,赵倾洛心中了然。这般失态,定是为了楚笒焉的事。
她轻轻拍了拍卫琉的手背,安抚道:“婶母先别急,随我来。”
赵倾洛屏退下人,只留下贴身伺候的张嬷嬷。
她让张嬷嬷准备了一壶清茶,又取来团扇替卫琉扇风。
“婶母这是怎么了?”赵倾洛递上手帕,故作不知地问道。她注意到卫琉的手在微微发抖,眼角也有些泛红。
卫琉接过手帕擦了擦汗,犹豫片刻才道:“其实我也知道不该来打扰你,可实在是”她的声音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婶母说这话就见外了,”赵倾洛打断道,“您教我武功,便是我的恩师,有事尽管说。”她给卫琉倒了杯茶,清香四溢。
卫琉端起茶盏,却迟迟没有饮下。她深吸一口气,“笒焉他接了圣旨,要去西北定北关。”
“这么突然?”赵倾洛眉头微皱,放下手中的团扇。西北边关苦寒,常年战事不断,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
“是啊,”卫琉叹气,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盏边缘,“兵部举荐,列了十条理由,说非笒焉不可。那些理由说得冠冕堂皇,可谁不知道”
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赵倾洛转头望向窗外,嘴角微扬。院中的海棠开得正好,花瓣随风飘落,好一派悠然景致。“婶母,我倒觉得这未必是坏事。”
“此话怎讲?”卫琉一怔,放下手中的茶盏。
“我有一事要告诉婶母,”赵倾洛收回视线,正色道,“明年春闱武举,恐有弊端。”她压低声音,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卫琉一惊,“你是说”她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
“我二哥在验封司任职,近来听闻一些风声,”赵倾洛凑近卫琉耳边,“婶母不妨让二叔去打听打听,那些纨绔子弟最近可有什么动作。尤其是礼部侍郎家的公子,听说最近常往兵部走动。”
卫琉面色大变,她太了解楚笒焉的性子。若让他知道有人暗中操弄武举,以他的脾气,定会与那些人撕破脸皮。到时候,不仅前程尽毁,恐怕还会连累整个楚家。
“多谢倾洛提醒,我这就去办!”卫琉起身告辞,脚步匆匆。
待卫琉离开,赵倾洛陷入沉思。院中的丫鬟正在洒水降温,水珠溅在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小姐在想什么?”张嬷嬷端来一盘新鲜的水果,关切地问道。
“在想我这样做,到底对不对。”赵倾洛轻叹,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她知道自己这番话会让楚笒焉去西北的决心更加坚定,可这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小姐何必想那么多?做错了也不过是一时,您还年轻着呢。”张嬷嬷一边给水果去皮,一边宽慰道。
赵倾洛莞尔,“嬷嬷说得对,我确实想太多了。对了,刚才说到哪儿了?”她拿起一块水灵灵的果肉,咬了一口。
“说要去学士府取冰。”张嬷嬷笑道,“这天气越来越热了。”
“让阅春去拉一车回来吧,”赵倾洛站起身,整了整衣裳,“嬷嬷去打听下国公府的冰窖在何处,若还能用,咱们也存些冰块。”
“是,小姐。”
赵倾洛知道,楚笒焉若是留在京都,必定会卷入那场风波。与其让他陷入朝堂纷争,不如借此机会远离是非。
况且,西北虽然艰苦,却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只要熬过这一关,将来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日头渐斜,院中的喧闹声渐渐平息。赵倾洛坐在案前,翻开一本账册,开始核算这个月的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