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国公府已是亥时。

赵倾洛靠在软榻上看书，烛光摇曳，丫鬟们正在铺床。她的目光落在书页上，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小姐，”阅春在门外轻声禀报，“听雨轩的李嬷嬷来了。”

张嬷嬷闻言面露不悦：“这么晚了还来打扰小姐。小姐若不想见，奴婢这就打发她走。”

赵倾洛从书中抬起头来：“让她进来吧。”

眼下还要和楚老夫人商量借书的事，不好得罪听雨轩的人。况且，她倒要看看，这位李嬷嬷深夜来访，究竟有何贵干。

赵倾洛对听雨轩的态度一向淡然。

哪怕压根没提借书的茬，她也不会刻意去讨好或是得罪那边的人。这些年来，她早已习惯了府中各院的明争暗斗，也深谙其中的利害关系。

“小姐，您该添件衣裳了。”张嬷嬷端着一件薄披风走来，语气中满是关切，“夜风凉，当心着凉。”

赵倾洛接过披风，轻轻裹在身上。“嬷嬷也坐吧，我知道你心里还在为那些事生气。”

张嬷嬷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奴婢就是想不通，那些人怎能如此势利眼。当初小姐刚进门时，她们是什么嘴脸，如今又是什么嘴脸。”

提起大婚那日的种种排挤和冷眼，张嬷嬷的语气中依然带着愤懑。但在赵倾洛看来，那些虚头巴脑的冷嘲，实在算不得什么。

夜色渐深，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小的给夫人请安了，向夫人毕恭毕敬地问好。”李嬷嬷进门时，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容，腰也弯得极低，那姿态比之前更加谦卑。

赵倾洛靠在软榻上，微微坐直了身子。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清丽的面容上，更添几分出尘气质。

“嬷嬷不必多礼，这么晚了还未休息，可是有什么要事？”她的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关切，仿佛已经忘记了之前的种种不快。

李嬷嬷见她态度亲切，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位国公府的新妇，不得不承认，这位赵小姐不仅容貌出众，举止言谈更是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回夫人的话，今日临江阁开业大吉，老夫人本想设宴庆贺，但听闻夫人有要事回娘家去了。”李嬷嬷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妥当。

赵倾洛轻轻点头，心想这应是来告知一声。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披风的边缘，等待着对方继续说下去。

“所以老夫人特意将庆功宴改到明日举办。”李嬷嬷继续道，“奴婢是奉楚二夫人之命前来，想问问夫人今日的事可办妥了？明日可还有要事？若是夫人明日也有事在身，老夫人说可以再往后推。”

屋内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是老夫人执意要为小姐办这场庆功宴。春雨和绿萝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替我谢过老夫人的体谅，明日我没什么要事，正好能参加。”赵倾洛温声道。她的声音清澈悦耳，像是山间的溪水，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烛光映照下，她端坐的身影显得格外优雅。那张绝美的面容上挂着浅浅笑意，一双明眸璀璨如星，却又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疏离。

李嬷嬷看得有些出神。她从未见过比夫人更美好的女子，不禁暗自纳闷——国公爷怎会对这样的美人无动于衷？

“嬷嬷还有别的事吗？”赵倾洛轻声问道，将李嬷嬷的思绪拉回现实。

“啊没没有了。”李嬷嬷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说道，“夫人您先歇息吧。”

“绿萝，送送李嬷嬷。”赵倾洛吩咐道。

待人走后，赵倾洛转向张嬷嬷：“嬷嬷何必对她们心存芥蒂？我都不在意的事，您又何必记挂。”

“她们之前对小姐百般刁难，如今见小姐能帮上国公府的忙，就来巴结，奴婢看着就来气！”张嬷嬷愤愤不平，说话时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嬷嬷生气，可曾让她们受半点损失？”赵倾洛笑着问。

张嬷嬷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她们安然无恙，倒是嬷嬷自己气坏了身子，这是何苦？”赵倾洛伸手拍了拍张嬷嬷的手背，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小姐说得对，可奴婢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张嬷嬷仍是不甘心地说道。

“春雨，”赵倾洛忽然提高声音，“你去通知下去，今后谁要是敢阻止张嬷嬷生气，重重处罚！”

“是，奴婢遵命！”春雨故意拉长声音应道，眼中带着笑意。

“罢了罢了，”张嬷嬷又好气又好笑，“奴婢不气了还不成吗。”

次日一早，赵倾洛便去了临江阁。

三天的开业庆典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今日请来的杂耍团更是京都难得一见的。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叫卖声、喝彩声此起彼伏。

临江阁前，一队穿着艳丽的杂耍艺人正在表演踩高跷，引得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惊叹声。楼内外装饰一新，处处透着富贵气派。

房掌柜兴冲冲地向她汇报，说二楼生意异常火爆，不少达官贵人都想预订包间。说话时，他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二楼概不接受预订。”赵倾洛直接否决，语气坚定。

“这是为何？”房掌柜不解地问道，“若是能固定几位贵客，岂不是更好？”

“二楼不过是个摆设，若让几个富贵人家长期占据，反倒失了本意。”赵倾洛站在窗边，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

她继续解释道：“让达官贵人与寒门学子同排长队，岂不更显得我临江阁的与众不同？这样的反差，才能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议论。”

房掌柜连连点头，“小姐说得对，是老朽见识浅薄了。”

“那若是二楼客满，可要开放三楼？”他又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必，”赵倾洛微微一笑，“三楼自有用处。”她并未多作解释。

房掌柜还想追问，却见小姐已转身离去。望着她的背影，他不禁感慨，如今的小姐当真是今非昔比，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