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木桌面上的烛火轻轻摇曳，在墙上投下摇晃的影子。
章氏察觉到气氛凝滞，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碗沿，正想着如何化解这份尴尬。养病数日，与外界少有往来，一时竟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话题。
“卫琉，今日教倾洛练武，情况如何？”章氏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这话一出，楚笒霄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表面上依旧波澜不惊，眼底却有藏不住的关切。
卫琉瞥见笒霄的反应，嘴角微微上扬。她放下筷子，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本想跟你说的，后来忙着招呼他们，倒把这事给忘了。”
“那赵倾洛，看着柔柔弱弱，骨子里倒是硬得很，今日扎马步整整三个时辰！”
“什么？”章氏脸色骤变，筷子差点掉在地上，“三个时辰？你这是要出人命啊！若她有个闪失，赵学士能饶了咱们？”
卫琉摸了摸鼻子，声音低了几分：“我后来也怕了，可当时就想让她服个软，谁知那丫头偏不低头，还说些话来激我”她顿了顿，“不过你放心，我让人准备了药浴，应该不会有大碍。”
章氏放下筷子，食不知味地叹了口气：“这孩子，倒是个倔强的性子。”
楚笒霄眉头微蹙，筷子在碗里搅动着，却始终没夹起一粒米。
“待会饭后，你陪我去趟芳菲院。”章氏沉吟片刻道。
“去看赵倾洛？”卫琉愣了一下，“不用麻烦你，我自己去就成。”
“我不放心你。”章氏瞪了她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责备，“你这性子，我还不知道？”
“你身子能行吗？”卫琉迟疑道，“我怕你见了她又要动气。”
“她又没惹我，我动什么气？”章家主妇面露无奈，“难道我是池塘里的蛤蟆，动不动就要鼓起来？”
“嘿，蛙儿子。”卫琉转头看向楚笒霄，眼中带着几分调侃。
楚笒霄面无表情地低头吃饭，筷子却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楚笒焉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思量。他能感觉到，这位突然住进府里的赵小姐，似乎让府中平静的水面泛起了涟漪。
用过晚膳，卫琉便陪着章氏去了芳菲院。初春的晚风带着几分凉意，院中的梅花零星绽放，暗香浮动。下人们见到楚老夫人，无不惊讶——这位可是从未来过的主子啊！
阅春连忙跑进房内通报，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给老夫人、二夫人请安。”丫鬟们齐声行礼，裙摆沙沙作响。
章氏淡淡一笑：“免礼。夫人在何处？”
“回老夫人，小姐在房内，阅春已去通传。”
章氏望向房间，眉头微蹙：“她练了那么久的马步，想必不好走动，我们进去吧。”说着，便抬脚往里走。
赵倾洛听闻老夫人到访，顿时手忙脚乱——她此刻只穿着亵裤，如何见人？可当她想穿裙子时，才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衣着，而是双腿已经不听使唤。
泡过药浴按摩后，两条腿更是绵软无力，连站都站不稳。她咬着唇，强撑着要起身，却又跌回床上。
“小姐别动！”春雨连忙上前搀扶，“老夫人不会见怪的。”
章氏进门时，正看到小姑娘满头大汗的模样。素面朝天的女子，青丝如瀑，肌肤胜雪，在灯光下宛如出水芙蓉。那双清澈的眼眸中，闪烁着倔强与不服输的光芒。
章氏看得怔住了——这就是那个名声狼藉的京都双玉？那个不惜毁誉也要栽赃男子的赵倾洛？眼前的少女，与传闻中的形象天差地别。
“向老夫人问好，实在失礼了”赵倾洛艰难地欠身，不住地拉扯裙摆，脸上飞起一抹红晕。
卫琉随口问道：“你们小姐可有不适？没尿血吧？”
“回二夫人，小姐只说腿酸，并无大碍。”春雨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心疼。
“呦，倒是比我想的能耐。”卫琉笑道，眼中充满赞赏之色。
章氏见小姑娘强撑着站立，不禁心生怜惜：“别站着了，去床上歇着。这婶母也太过分了，第一次练武就这般狠。”
“感激老夫人的关怀，”赵倾洛坐回床上，嘴角扬起一抹浅笑，“婶母调教得当，不会让我出事的。”
章氏突然看到床边的《中庸》，眉头一皱。烛光下，那本书的封面有些陈旧，却被保养得极好。这不是笒霄书房里的那本吗？
“老夫人莫怒，”赵倾洛连忙解释，纤细的手指不自觉地抚上书页，“这是国公爷借我的。”
章氏眉头又蹙了起来：“你出身赵家，想必读过不少名家注释。我这些浅显的注解，怕是入不了你的眼。”
“老夫人说笑了。”赵倾洛坦然道，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您的注释深入浅出，正适合我这样的初学者。”
“说来惭愧，虽然出身赵家，但因父母过于溺爱，我读的书着实不多。”
章氏闻言一怔，目光中多了几分赞许。这丫头倒是坦诚，不似那些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她缓声道：“这两天安心养养精神。若看书时有不明之处，可来听雨轩问我。”
“多谢老夫人。”赵倾洛恭敬应下，心里却打定主意不会去打扰。这些书她看着，不过是为了应付场面，免得在人前出丑罢了。
赵倾洛又将在学士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包括大哥的提问和国公爷的应答。
卫琉听得得意，却故作抱怨：“你大哥在国子监当差，考试上瘾了不成？连家人都要考。”
“可不是，侄子侄女们见了大伯都绕道走呢。”赵倾洛笑道，声音清脆如银铃。
“哈哈，你们书香门第倒也有趣。”
“那可不，可刺激了！”
章氏看着眼前乖巧伶俐的姑娘，心中感到十分诧异。这般聪慧可人的女子，本该是段良缘，为何会走到今日这般地步？
卫琉看了看章氏紧锁的眉头，又瞥见赵倾洛欲言又止的模样，连忙打破沉默：“倾洛，这几还想继续练吗？”
她原以为这丫头吃了苦头，定会打退堂鼓。
谁知赵倾洛眼睛骤然一亮，，立刻挺直了腰板：“练！婶母，咱们什么时候再接着来？明天就可以开始吗？”
卫琉嘴角抽搐，这丫头的反应着实出乎意料。她正要应下，章氏却皱眉打断：“不行，至少要休息两天。”她转向赵倾洛，语气缓和了些，“习武之道，贵在循序渐进。你初学乍练，更要注意劳逸结合。”
“是，老夫人教训的是。”赵倾洛乖巧应道，语气中却透着一丝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