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龙卫值房内，烛光昏暗。

“大人今日怎来得这般晚？”陈铮放下手中的纸牌，抬头看向推门而入的钱明远。值房内烟雾缭绕，几个狱卒正在打着哈欠。

钱明远浑身带着雨水，衣袍上还在滴水。他没有答话，只是走到陈铮身边，俯身低声吩咐了几句。

陈铮原本慵懒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眼中精光一闪：“明白了。”他站起身，整了整衣襟。

“对了。”钱明远忽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警告，“你不必刻意装出那副凶恶模样。”

陈铮脚步一顿，回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大人一向光明磊落，小人岂敢造次。”说完，大步流星地走出值房。

夜幕降临时分，细雨依旧未停。

孙峰疲惫地从御史台归来，刚到府门前，他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往日灯火通明的府邸，此刻却异常安静。

门房的老王不在岗位上，院子里也看不到往常巡逻的家丁。一踏入后院，便见数名持刀官差从暗处围拢上前。火把的光芒在雨中显得格外刺眼，照亮了他们腰间的法部腰牌。

“孙御史，请随我们去趟法部。”为首的官差拱手说道，语气客气中带着不容拒绝。

孙峰心中一惊，但很快冷静下来。既然是法部的人，那应该是岳丈在背后运作。这些年来，欧元贞没少用这种手段敲打不听话的属下。

“好，我马上跟你们走一趟。”孙峰整了整衣冠，跟着官差们向外走去。

天牢内，阴冷潮湿。

孙峰被关进一间普通牢房，连口水都无人送来。铁链的碰撞声回荡在狭窄的牢房中，墙角的老鼠不时窜过，发出“吱吱”的叫声。孙峰坐在潮湿的地上，衣衫凌乱，发丝散乱地贴在额前。他不断调整着呼吸，试图平复内心的躁动

他拍打着栏杆，怒吼连连，却无人理会。其他牢房里的囚犯们窃窃私语，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堂堂御史大人，怎么也落到这般境地？

外面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钥匙碰撞的清脆声响。

火把的光芒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越来越近。

“泰山大人？”孙峰期待地喊道，声音里带着几分忐忑。

“呵呵，几日不见，侍郎怎地认起岳丈来了？”熟悉的声音传来，却让孙峰浑身一颤。

火光中，钱明远那张俊朗的脸庞浮现出来。他手持火把，嘴角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你岳丈可是把他那般出色的女儿嫁给你了哦。”

孙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强忍着没有说话。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响动，在寂静的牢房中格外刺耳。

“吱呀”一声，牢门被推开。钱明远踱步而入，身后的狱卒搬来一把檀木椅，恭敬地退了出去。

“御史大人这般模样，实在是让人心疼啊。”钱明远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孙峰死死盯着他，眼中怒火喷薄而出：“你这个卑鄙小人，竟敢陷害本官！”

“陷害？”钱明远不紧不慢地坐下，掏了掏耳朵，“御史大人这话说得不对，我只是让一些事情重见天日罢了。”

孙峰浑身一震，后退两步：“钱明远！”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你”

“怎么？”钱明远走近几步，火光照亮了他那张带着玩味笑容的脸，“侍郎大人这是不认得在下了？”

牢房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火把发出“噼啪”的声响。孙峰死死盯着钱明远，脑中飞速运转，试图理清当前的局势。

牢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轻轻跳动，在两人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本官一生清廉，休要在此信口开河？”孙峰强压着怒火，手指不自觉地抠进掌心。

钱明远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清廉？你在客栈里杀害的那个无辜女子，怕是不会同意这个说法。”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击在孙峰心口。他的面色瞬间变得惨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这件事，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

“你你怎么会知道？”孙峰的声音有些发颤。

钱明远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踱到牢房前：“很意外？你猜猜是谁告诉我的？”他停顿片刻，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你那位贤惠的夫人，可是将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小姐？！”孙峰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不可能！她怎么会”

“怎么不可能？”钱明远的声音带着几分嘲讽，“你这样的人，又怎配得上欧小姐这样的美人？”

孙峰双手死死攥住铁栏，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个雨夜，那个不该出现在自己房中的女子，那声戛然而止的尖叫

“你这个无耻小人！”孙峰咬牙切齿地说道。

“无耻？”钱明远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比起你这个杀人凶手，我又算得了什么？”

孙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在心中盘算，以岳丈欧元贞的能量，这点小事必然能够摆平。可钱明远接下来的话，却如一盆冰水当头浇下。

“你以为欧元贞还会保你？”钱明远冷笑，“为了保住五郎，他已经和司马公做了交易。”

“不可能！岳父大人他”孙峰的声音有些发抖。

“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能。”钱明远转身看向门外，“欧小姐，你来告诉他。”

随着脚步声响起，一袭红裙的欧四柔款款而来。烛光下，她的容颜依旧明艳动人，只是眼中的神色已经全然不同。

“夫君。”她轻声唤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我特意换了这身喜庆的衣裳，你可还满意？”

孙峰如遭雷击，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记忆中那个温婉贤淑的妻子仿佛在一瞬间变得陌生起来。

“你你这个贱人！”他嘶吼着，声音中充满了痛苦与愤怒。

欧四柔轻蔑一笑：“我当初真是瞎了眼，竟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钱明远上前一步，自然而然地揽住她的腰肢：“走吧，我已备好酒菜，咱们去庆祝一番。”

“使君”欧四柔娇嗔一声，眼中闪过一丝柔情。

两人说说笑笑地离去，脚步声渐渐远去，只留下牢中的孙峰独自咆哮。他疯狂地摇晃着铁栏，锁链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